[宋紀九十九]起強圉協洽七月,盡八月,凡二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文武昭仁憲孝皇帝建炎元年(金天會五年)
秋,七月,己醜朔,詔:“諸路常平司見在金銀,並起發赴行在。”
自宣和末,群盜蜂起,其後勤王之兵,往往潰而為盜。至是祝靖、薛廣、黨忠、閻瑾、王存之徒,皆招安赴行在,凡十餘萬人。李綱為上言:“今日盜賊,當因其力用之。然不移其部曲則易叛,而徙之則致疑,須以術製之,使由而不知。”乃命禦營司委官,凡潰兵之願歸營與良農願歸業者聽之,又擇其老弱者縱之。其它以新法團結,擇人為部隊將及統製官,其首領皆命以官,分隸諸將,由是無叛去者。獨淮寧之杜用、山東之李昱、河北之丁順、王善、楊進,皆擁兵數萬,不可招;而拱州黎驛、單州魚台亦有潰卒數千為亂。綱以為專事招安,則彼無所畏憚。庚寅,帝乃詔王淵討用,劉光世討昱,韓世忠、張俊分討黎驛、魚台潰卒。
時昱犯沂州,守臣閉門,以官妓遺之,乃去。至滕縣,掠民有董氏女,色美,欲妻之,董氏罵昱而死,自費縣引兵圍長清,光世遣其將喬仲福追擊,斬之。既而用亦為淵所殺,餘悉殄平。丁順嚐為滄州兵馬鈐轄,王善雷澤尉,皆以罷從軍,不得誌。楊進以其才為淵所忌,懼罪,亡去,號沒角牛,兵尤眾。又,李孝忠既破襄陽,擾西郡,綱以範瓊反側不自安,因命瓊討孝忠,使離都城,且示不疑之意。瓊乃將所部赴行在。而丁順等皆赴河北招撫司自效。盜益衰。
辛卯,籍東南諸州神霄宮田租及贍學錢以助國用。
諫議大夫宋齊愈罷職。言者論齊愈在皇城司,首書“張邦昌”字以示議臣,遂下台獄。
甲午,右監門衛大將軍、貴州團練使士珸,以義兵複洺州。
初,士珸從上皇北遷,次洺州城東五裏,欲遁還據城,謀未就而敵圍已合。士珸徒步抵武安縣,縣官資以衣冠、鞍馬,少壯者百餘人,從至磁州,乃召集義軍以解洺圍,不旬日,得兵五千,歸附者至數萬,以王江、李京將之。先是知洺州王麟,自將勤王兵千人至大名,既以母老求去,帝遣之。及金萬戶吚圍洺州,麟帥軍民以城迎拜;軍民怒,並其家殺之,獨統製官韓—在城中。士珸至邯鄲,統製官李琮亦以兵會,力戰破圍,翼日入城,部分守禦。金人複來攻,士珸厲將士,以火砲中其攻具,複以計獲其將領,乃解圍去。士珸,濮安懿王曾孫也。
金主賜左副元帥宗翰券書,除反逆外,鹹赦勿論。
乙未,以範瓊為定武軍承宣使、禦營使司同都統製。
丙申,詔:“諸路米綱,以三分之一輸行在,其餘赴京師。”時京師軍民方闕食,故命濟之,仍以空舟載六曹案牘及甲器赴行在。
江淮發運副使向子諲言:“去歲閏月,得淵聖皇帝蠟詔,令監司、帥守募兵勤王。臣即時遍檄所部,而六路之間,視之漠然;間有團結起發,類皆兒戲,姑以避責。唯淮東一路,臣親率諸司,粗成紀律。今京城已失,二帝播遷,夫複何言!然儻置賞罰而不行,臣恐諸路玩習故常,恬不知畏。願詔大臣案劾諸路監司不勤王者,與夫號為勤王而滅裂者,悉加顯黜,以為將來誤國忘君之戒!”詔諸路提刑司究實以聞。
戊戌,朝請郎、知海州魏和言:“海州至登、萊最近,而登、萊複與金人對境。近聞金人於燕山造舟,欲來東南。望造戈船,修樓櫓,依登、萊例,屯兵二三千以備緩急。”許之。
東都宣武卒杜林戍成都,謀叛,伏誅。
初,平陽府吏張昱坐法黜,既而亡歸,聚眾數千。會磁州無事,軍民迎昱權領州事,金人屢過其境,皆不攻。至是以昱為閤門祗候、知磁州。俄金人複來,磁無城,不可守,昱率其眾以奔,金人破磁州。
淵聖皇帝自雲中至燕山府,居湣忠寺。
辛醜,右正言鄧肅,請竄斥張邦昌偽命之臣;右司諫潘良貴,亦言宜分三等定罪。帝以肅在圍城中,知其姓名,令具上。肅言:“叛臣之上者,其惡有五:一,諸侍從而為執政者,王時雍、徐秉哲、吳幵、莫儔、李回是也;二,諸庶官及宮觀而起為侍從者,胡思、硃宗、周懿文、盧襄、李擢、範宗尹是也;三,撰勸進文與撰赦書者,顏博文、王紹是也;四,事務官者,金人方有立偽楚之語,朝士遂私訂十友為事務官,講求冊立之儀,搜求供奉之物,悉心竭力,無所不至;五,因邦昌更名者,何昌言、昌辰是也。已上乞定為上等,置之嶺外。次者,其惡有三;一,執政,侍從、台諫稱臣於偽楚及拜於庭者,如馮澥、曹輔、李會、洪芻、黎確諸人是也;二,以庶官而升擢者;三,願為奉使,如黎確、李健、陳戩者。已上乞定為次,於遠小處編管。”時王時雍、徐秉哲已先竄,乃詔吳幵移韶州,莫儔移惠州;盧襄、範宗尹、朝奉郎硃宗責衡、鄂、嶽三州,並安置。馮澥、李會並降三官,為秘書少監,分司南京,澥成州、會筠州居住;故工部侍郎何昌言,追貶隰州團練副使;通直郎、新通判南劍州何昌辰,除名,永州編管;朝請大夫黎確,朝散郎李健,尚書虞部員外郎陳戩,並與遠小監當;承議郎、侍禦史胡舜陟,朝散郎、新知無為軍胡唐老,奉議郎、守殿中侍禦史馬伸,朝散郎、監察禦史齊之禮,朝請郎、新知衢州姚舜明,宣教郎、新知江州王俁,皆降二官。撰勸進文及事務官,令留守司具姓名申尚書省。唐老、舜明、俁皆坐嚐為台官,伸嚐請邦昌複辟而不自言,故例貶秩。
觀文殿學士耿南仲,龍圖閣學士耿延禧,坐父子主和,奪職奉祠,用鄧肅再疏也。
壬寅,侍禦史胡舜陟,除秘閣修撰、知廬州。
時淮西盜賊充斥,舜陟至,修治城池、樓櫓、戰棚,又增築東西水門,固濠壘以備衝擊,廬人始安。
癸卯,尚書右丞呂好問罷,以資政殿學士知宣州。
好問與李綱論事不合,會鄧肅奏偽命臣僚。其言事務官微及好問。帝劄示綱曰:“好問心跡與餘人不同,言者所不知,仰尚書省行下。”好問慚,力求去,且上疏自理曰:“昨者邦昌僭號之時,臣若閉門避事,實不為難。念臣世受國恩,異於眾人,故忍恥含垢,逭死朝夕,不避金人滅族之禍,遣使賚書陛下。天佑神助,得睹今日中興之業,臣之誌願畢矣。若不速為引退,使言者專意於臣而忘朝廷之急,則兩失其宜。”疏入,乃有是命。
延康殿學士、提舉南京鴻慶宮許翰守尚書右丞。靖康中,李綱與翰同在樞府,知其賢,至是力薦於帝,遂用之。
腰斬宋齊愈於都市。齊愈初赴獄,以文書一縑囊授張浚曰:“齊愈不過遠貶,它時幸為我明之。此李會勸進張邦昌草稿也。”時禦史王賓劾齊愈未得實,聞有文書在浚所,遽發篋取之。賓密諭會,使自辨析而證齊愈,齊愈引伏。法寺當齊愈謀叛斬,該大赦,罰銅十斤。帝曰:“使邦昌之事成,置朕何地!”乃命殺之。
甲辰,孟忠厚充徽猷閣待製,提舉迎奉元祐皇後一行事務;尚書司封員外郎楊邁沿路計置糧草,濟渡舟船。
乙巳,詔幸東南,來春還闕。
時黃潛善、汪伯彥皆欲奉帝南幸,李綱極論其不可,且言:“自古中興之主,起於西北,則足以據中原而有東南;起東南,則不足以複中原而有西北。蓋天下精兵健馬,皆在西北,委而去之,豈唯金人乘間以擾關輔,盜賊且將蜂起,跨州連邑。陛下雖欲還闕,且不可得,況治兵製敵以迎還二聖哉!為今之計,或當暫幸襄、鄧以係天下之心。蓋襄、鄧西鄰川、陝,可以召兵,北近京畿,可以進援,南通巴蜀,可以取貨財,東連江、淮,可以運穀粟,山川險固,民物淳厚。今冬計且駐蹕,俟兩河就緒,即還汴都,策無出於此者。”帝乃收還手詔,許幸南陽,以範致虛知鄧州,修城池,治宮室;又降鹽鈔、錢帛,付京西南路轉運副使範之才儲糧草,且漕江、湖綱運,自襄、漢,蜀貨出歸、峽以實之。遷戶部侍郎黃潛厚為本部尚書,提舉巡幸一行事務;膳部員外郎陳兗掌頓遞,虞部員外郎李儔調具芻粟,直秘閣、江淮發運副使李祐為隨行轉運使,於秋末冬初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