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擬許欽文君(2 / 2)

第二次見魯迅,是孫伏園叫他一起去給魯迅送戲票。《晨報》總編輯蒲伯英編過新劇本,並辦了一個戲劇專科學校。當時,北京很少人讚成新戲,有些學生也是擺脫家庭束縛才進這個學校的。魯迅很支持這個學校。魯迅重視新戲,自然不是為著個人的娛樂,而是他的一貫革命精神,是要利用戲劇這個藝術武器來宣傳新思想。孫伏園覺得看新戲對許欽文會有幫助,便邀許欽文一起隨魯迅先生去看新戲。在看戲的過程中和返回的路上,魯迅親切地和許欽文談戲劇談劇本談演出,許欽文覺得收獲不小。分路以後,魯迅向西行,孫伏園和許欽文一道向南走。

“今天戲雖說隻看得一場,”許欽文感慨地說,“關於戲劇的知識,可得到了不少!”

“是呀!”孫伏園應和著,“大先生講的關於戲劇的這許多話,其中一大部分,我以前也還沒有聽到過。今天他特別高興,戲看得滿意,說了這樣多的話,也可見他是有意多多幫助你的了!”

五個月裏,許欽文大多是跟隨孫伏園、妹妹許羨蘇或其他朋友一起去見魯迅的。見的次數多了,覺得從魯迅那裏得到了溫暖,終於使他漸漸擺脫了那種心理上怕見人的病症,自己也奇怪怎麼連早就敬仰的魯迅先生那裏也不願意去走動。後來,他多半都是自己到魯迅家裏去,而且去的次數越來越多。

1924年2月的一天,許欽文獨自一人到磚塔胡同去看魯迅。在西屋裏坐下後,交談了一會兒,魯迅把剛剛寫好的《幸福的家庭》原稿拿給他看。他認真地閱讀之後,先在那房間裏仔細地觀察,又到隔壁吃飯間去看了一陣,進一步領會寫實的意義,對於怎樣運用環境的現實寫作小說裏的背景深感興趣。這篇小說是通過假定創作這小說的作者寫稿的失敗,暴露當時社會上的黑暗: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盜匪”四起,有“馬賊”,“要綁票”。所謂幸福的家庭,連地點都假定不好,隻好憑空定在A。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裏,卻有一派人妄想不經過革命就組織起幸福的家庭來。在猛烈諷刺這派人的同時,提醒青年不要盲從他們。過了個把月,1924年3月,《幸福的家庭》在上海《婦女雜誌》第10卷第3號上發表了。

一天,許欽文照例到北大去聽每周一次的魯迅先生講課。他走進教室剛剛靠邊坐下,突然聽到人們的議論:

“許欽文大概已經長了胡子。”

“許欽文的年紀總是不小的了。”

原來,在魯迅的《幸福的家庭》這篇小說主標題“幸福的家庭”五個字下麵,還有一個副標題“擬許欽文”四個字。並且在《幸福的家庭》全文的末尾,還有一段“附記”:“我於去年在《晨報副刊》上看見許欽文君的《理想的伴侶》的時候,就忽而想到這一篇的大意,且以為倘用了他的筆法來寫,倒是很合式的;然而也不過單是這樣想。到昨天,又忽而想起來,又適值沒有別的事,於是就這樣的寫下來了。隻是到末後,又似乎漸漸的出了軌,因為過於沉悶些。我覺得他的作品的收束,大抵是不至於如此沉悶的。但就大體而言,也仍然不能說不是‘擬’。”

魯迅的《幸福的家庭》在《婦女雜誌》發表以後,在北京東安市場等處都有出售,許多來聽課的人都已經看過了。大家一議論,許欽文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低著頭怕被熟人發現,幸而魯迅先生這時走進教室來,人們談話停止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想,魯迅的《幸福的家庭》一文,雖然在大字標題下麵隻有“擬許欽文”四個小字,文章後麵有個短短的“附記”,可產生的影響卻不小,這對自己是一種激勵,也是一種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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