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全局忽翻狠鞭苦了一條光棍 現鍾不撞空花燭難為兩個新娘(2 / 3)

素臣回來說知,水夫人道:“如此最好!機事不密則害成,我也想及,隻苦無一枝可借耳。”素臣道:“即是如此,我們就不必到西莊去了。”因與鸞吹計議,悄悄的將阮氏、田氏先接進城來,夫妻相見,又是一番悲喜。素娥述知官事,嚇得田氏麵如土色,道:“奴家事後耳聞,不覺心膽俱裂,虧著妹子們怎樣苦過來的?”鸞吹道:“那時節那個還想著性命來?今日骨肉重逢,真算是意外之事了!”

是夜古心、素臣及兩個小舍,俱宿在臨衛軒中;鸞吹宿在素娥房裏,讓出大床與水夫人;又設兩榻,與阮氏、田氏臥歇。素臣正待出宿,水夫人道:“忘了一件事,怎不抱龍兒來見了父親?”冰弦忙向生素

床上抱來,田氏接過,向素臣作禮。鸞吹拿過畫燭,對素臣道:“二哥,你看他好一個相貌!”因把燭照著,笑得鸞吹沒入腳處,道:“怎這樣好睡?看嫂嫂把他一上一下的顛著,還是呼呼的打著鼾聲。母親,你看他兩隻小眼,還是閉著哩。”素臣笑道:“有其父,必生其子,真可謂濁物矣!”因把手指去抻開他兩眼。水夫人道:“看仔細,他睡熟的人,猛然開眼,見了這醜臉,不要嚇壞了麼?”那知素臣手指一抻,兩眼已開,炯炯的兩個小眸子,不轉睛看著素臣,便直撲入懷裏來。水夫人道:“怎不害怕,反要抱起來?這真是父子天性了!”素臣接過,仔細一看,說道:“相貌卻也不俗;隻是貪睡,便非佳兒!”水夫人道:“他乳名龍兒;驪龍善睡,可知是他本性。”鸞吹笑逐顏開,紫函、冰弦、秋香、生素一班丫鬟,都笑得眼睛沒縫。水夫人道:“廖監若無此變頭,玉佳性命不保,豈得與龍兒耍笑,樂不可極?可出去睡罷。”素臣遵命趨出,然後各人安寢。

次日,天才一亮,外麵雪片的打將進來,嚇得各房中,男男女女齊爬起,大家懷著鬼胎,不知又有甚禍事?正是:

畏網疑絲,驚弓駭木;白虎青龍,非禍即福;懷彼先民,魚魚鹿鹿。

鸞吹急叫丫鬟出問,未能、容兒直奔進來,連聲:“大小姐恭喜,姑爺中了進士了!”鸞吹雖已合巹,終是女兒,羞澀未應。素娥慌忙出來,吩咐未能,打發報人。水夫人、阮氏、田氏,俱向鸞吹道喜。鸞吹靦靦腆腆的,答聲僥幸,把臉就脹紅了。古心、素臣出看報條,上寫著:貴府賢坦老爺東方,己醜科高中第十二名進士。素臣道:“原來是房魁,還有狀元之分哩。”古心疑賢坦二字未妥,素臣道:“未老伯在堂,必是東方老親家主意。”古心深悔失言。鸞吹到未公靈前,焚香點燭,吩咐未能,備羹飯作祭。素臣也吩咐文虛,備席祭奠未公。正在化紙,外麵報人又至,古心、素臣同出看時,報條上寫著:貴府令嶽老爺任,奉巡撫部院王保題卓異,仍回原任候升。古心笑道:“此與前報柄鑿,大約提塘所為。”素臣道:“親家不比子婿,雖不執未葬之禮,亦無大咎。”古心點頭稱是。報人呈上任公手書,素臣拆看,是擇了十二日到任的說話,忙進內稟知。水夫人取曆日看道:“那日正是黃道吉日,可通知親家,就是那日送三姐回家,與二姐同結花燭。”素臣道:“劉璿姑現在東宮,望母親少待。”水夫人驚問道:“此女貞節,懸念特甚;你既知此信,怎不告我?”素臣失驚道:“孩兒昏憒極了!孩兒在省,把前後情節稟知,因母親正言責備,剴切訓示,孩兒惶恐愧悔,一時無措,把這臨末一件,竟是遺忘;惟以母親之言,時刻輪轉。過後便牽連訟事,如醉如夢,隻認已經稟明的了。”因把山莊內褚宗之言,詳細述了一遍。水夫人大喜道:“這真是謝天不盡了!你去歲有書來,說在山東救出石氏、鶼鶼,璿姑守節拒奸,屢瀕於死,至今存亡未卜,我敬之愛之,日夜在心;今得汝回來,母子妻妾,骨肉團圓,可謂徼天之幸!而獨此女,浮沉莫定,我心耿耿,時切不安。今既現在東宮,將來完鏡有日,我之心事俱已完全,無一欠缺,何樂如之?”

因備香燭,拜謝天地祖宗,快活無比。素臣頓覺滿心快暢,其樂無邊。田氏、鸞吹、素娥三人,亦俱歡天喜地,慶幸不已。水夫人道:“你要等待璿姑,固是情理。你既潛歸,一時難以出頭,二姐、三姐年俱及笄,情難久待,若不早諧花燭,未免令他靦腆。將來寄居東方莊上,未知屋宇如何,尤屬不便!須依我說,先與二姐、三姐結親,虛左以待,可也。”素臣沉吟道:“謹依慈命!”於是一麵通知任公,一麵準備花燭之事。鸞吹把素臣臥病之所收拾出來,東西兩間做個新房,中間設個起坐;把外書房,安頓古心、阮氏;自己搬過臨衛軒來;將素娥臥房,讓與田氏;自己的繡房,仍是水夫人宿歇。

數日之間,諸事停妥。到了十二這一日,任公黎明上任,隨晚送湘靈回來結親。因恐張揚,任夫人也不來送親,隻兩乘官轎,抬著湘靈、素文,兩乘小轎,抬著晴霞、晴雪,著一個家人押送回來。鸞吹準備喜筵,隻說與素臣接風,為湘靈、素娥道喜,不露結親之事。水夫人想起奚囊,道:“年紀雖小,但他妻子單身不便,不若就這好日,也並了親罷。”鸞吹也提起容兒,於是喚未能來吩咐了。打掃出兩邊三間廂房,做他兩對夫妻的洞房。田氏道:“奚囊的妻子,這名字甚不雅相,婆婆可替他另起個名兒。”水夫人道:“這想是個諢名,他敢還有甚名兒麼?”奚囊跪下道:“容兒說來,他姊妹兩個,一個叫佛奴,一個叫薩奴。”水夫人道:“佛奴不好,改叫玉奴罷。”鸞吹也把賽觀音改作賽奴。到了黃昏,鸞吹、素文來替素娥、湘靈添妝,素娥害羞不肯。鸞吹道:“妹子,這是婚姻大禮,豈可草草?”

素文道:“姐姐,這是合巹吉期,不比家常!”鸞吹道:“這隻金如意,是祖母傳下來的,打的式樣最好,替妹子簪在當中,將來事事如意。”素文道:“這枝金荷葉,是母親心愛的,替姐姐插在橫邊,將來和諧到老。”鸞吹道:“母親最喜歡素韻,這件石青外蓋,送與妹子常穿。”素文道:“田氏姐姐最愛淡雅,這件藕花衫子,送去姐姐襯裏。”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素娥、湘靈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好生沒趣。你一件首飾,我一件衣裳,登時打扮得錦簇花攢,比平時豐度,另有不同!正是:

玉到琢成光愈潤,珠從浴出色愈鮮。

紫函、冰弦、晴霞、晴雪眾丫鬟,也各出簪飾,替玉奴、賽奴二人添妝。文虛、未能夫婦,原有幾件衣裙首飾,給媳婦裝新,再湊水夫人、田氏、鸞吹、素文賞下來的,裝扮起來,也就覺珠翠滿頭,綾羅遍體,比連日布衣布裙,光景大不相同。素臣在外拜過天地,祭過祖先;鸞吹等簇擁素娥、湘靈出去,雙雙的拜見了水夫人,與古心、阮氏、田氏,各分大小之禮。素臣受了二人兩拜,二人又受了小舍及龍兒兩拜。文虛等俱拜見畢,丫鬟掌燈送入洞房。然後奚囊、容兒、玉奴、賽奴,捉對叩拜主人、主母。又拜了文虛、未能夫婦。奚囊、容兒就在外邊,伏侍古心、洪儒等上席,玉奴、賽奴就在裏邊,伏侍水夫人等上席。席散後,方各回去成親。素臣於罷席後,至水夫人房中視寢,因道:“孩兒今夜在此相伴母親。”水夫人道:“又來了!今日是你吉期,快些出去,不要冷落他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