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回 番公主入門生子 文翰林跨海尋妻(1 / 3)

素娥忙診公主之脈,數至無倫。慌問文施:“番國人脈息,可與中國人一樣?”文施說:“與中國人無異。”素娥道:“莫非懷孕,要足月才好。”文施道:“已有九月光景。”索娥大喜道:“快取醋炭及參湯、回生丹,並喚收生婆來。”鳳姐道:“吩咐燒備;隻人參湯恐未煎好,有前下太婆用的,卻不敢借用。”素娥道:“連日恐太君勞頓,各房俱多備的,借用不妨。有伏龍肝更好,快去取來。”

丫鬟等如飛取到幾盆炭火,並伏龍肝。

素娥令眾人四麵圍定,淬下米醋,醋氣土氣登時迷漫,對麵不見人眉目。公主被醋土之氣一收,便睜開眼來。素娥按著公主指節,令丫鬟們取行幛圍繞,將參湯研化回生丹,令公主服下。

須臾,指節跳動,快取淨桶,令有力丫鬟攙抱坐好。文甸、文昀之妻,俱有六七個月身孕,坐媷所需,一切預備,立刻取來。三個收生婆聞喚即至,大家爭接。鳳姐令先到一步者接收,餘兩人幫同服侍。隨同兩案宮女俱已活動,亦上前料理。一兩個赤緊痛陣,“呱”的一聲,生將下來,收生報是公子。

公主並不發暈。鸞吹等笑逐顏開,把大憂複變為大喜。鳳姐忙令人進內報喜,素娥令鋪榻大廳,暫時歇息,俟後用過湯藥,再移入西宅安宿。水夫人吩咐出來,令文施及兩妾、諸子,俱免拜祝,料理產婦,俟後補祝。當日,古心、素臣及諸孫曾雲礽、外孫曾雲孫,分補袞、日升兩堂筵宴。鸞吹、遺珠諸媳、諸孫女、孫媳、曾孫媳、雲孫女、雲孫媳、礽孫女及外孫女、曾孫女、雲孫女,分安樂、月恒兩堂筵宴。水夫人先至補袞堂,兩子各獻一小爵;三十二孫公獻三爵;一百四十三曾孫公獻三爵;二百二十二雲孫公獻兩爵;三礽孫公獻一爵;諸外屬共獻三爵;古心、素臣各獻一割,諸孫共獻一割,獻湯三道,樂奏三闋,水夫人入安樂窩,遺珠、阮氏、田氏各獻一爵,璿姑等六庶媳公獻一爵;孫女、孫媳共獻三爵;曾孫女、曾孫媳共獻三爵;雲孫女、雲孫媳共獻二爵;兩礽孫女共獻一爵,諸外屬共獻三爵;遺珠、阮氏各獻一割;六庶媳公獻一割;其餘共獻一割,上湯五道,樂奏五闋。

水夫人本止二斤餘之量,是日因文施歸家,心下歡樂,競飲了三十小爵、每爵貯酒二兩,共有三斤十二兩。鸞吹因是本家筵宴之日,不敢僭越行獻爵獻割之禮,卻在席上,又殷勤勸吃了幾杯,雖是酒落快腸,卻已有醉意。聽著鳳鳴之聲,分外和樂,想著湖中青龍媒合之功。席罷,即命遊園。宮女等抬過鳳轎,水夫人斥去。田氏忙令換萬壽藤肩輿,亦斥去不用。欲扶杖入園。

鸞吹等一同勸阻。水夫人道:“汝等俱不能步行從我遊耶?不能者止。自量其力可也!”鸞吹道:“非不能從,隻恐伯母勞頓。”水夫人道:“老身自揣精力,尚不弱於諸媳,較侄女則更勝矣!區區往返數裏,安步當車,可有無虞也!”田氏等無奈,隻得上前扶護。水夫人笑道:“我有此杖,勝於人扶多矣!爾等俱應用杖之時,因我故不用,可令諸孫媳扶持,勿為我計也!”田氏雖不敢令諸媳攙扶,卻也不敢攙扶水夫人。惟恐太勞,致有意外。哪知直走至北山亭上,諸夫人腿足俱已痠軟。鸞吹自入園,即搭扶鳳姐肩頭,猶自喘息。

獨水夫人毫不覺乏,看著鸞吹疲憊之狀,忙令坐下,道:“人之壽命,修短定於天;而血氣肌膚之榮枯,則由於人。侄女緣情太重了,哀樂未免稍過其節,五行即受其損。故鬢發皆白,膚容皆槁,精力覺衰。朱子調息箴,世儒皆諱言之。然用以和順血氣,調攝躁率,而非為長生久視之計,固亦無礙。如周易一書,異端且以為內丹之秘矣!豈周易亦可廢而不讀耶?” 鸞吹等皆襝衽受教。

水夫人看著湖中,百鱗翔遊。那條老青龍,更是張牙奮鬣.分外盤旋舞躍,如非常得意之狀。向鸞吹等說道:“此龍帶去施郎,我常責之。今見其歸,故作此狀,不可不加賞也。”丫鬟們正送上西瓜,水夫人命切十餘圓,丟入湖內。龍魚龜貝,俱爭相拿攫,唼喋而食。水夫人道:“原來魚龍俱喜食此!”因把送來的幾百西爪,俱命丟放入湖。魚龍遊泳,激起湖水,如珠如線,固是好看,引得麟鳳鳥獸,俱至亭邊,鳴舞不巳。水夫人命取米豆餅餌,分犒諸麟鳥獸。

向鳳凰說道:“爾非竹實不食,卻將何物賞妝耶?”小公主道:“父皇回鑾,存有玉田禦米。孫媳試以甘露浸潤飼之,鳳皆爭啄而食,似更甘於竹實。現有此米,取來賞之,何如?”水夫人道:“快去取來。老身所賜玉米甚多。亦命丫鬟取來,現浸甘露飼之,看它亦肯食否?”不一會,米俱取到,不分現浸久浸,諸鳳俱逐而食,水夫人大喜。

看鳳凰食畢,即入香泉坐湯。見景星異常發彩,遂不設燭,將翻席分設北山、湖心、初覽三亭,令出浴者即入席飲酒。

外邊席散,素臣聞水夫人徒步遊園,惟恐勞乏,忙趕進園,見水夫人卓然在座,毫無倦容,方才放心。水夫人此時已無酒意,知素臣趕來之故。不覺慨然道:“酒能亂性,誠屬至言。我因施孫回家,心中歡喜,不覺飲了過量之酒,竟賣弄起老健來,徒步至此!夫老健,猶春寒也,豈可恃乎?非酒之故,何至若是!諸女媳皆老年人,多有不勝其勞者,侄女便是疲乏,竟至不能坐湯。皆我之過也!以後當置一把二斤壺,逢席俱不過此壺,以誌吾過,以免酒失!席散後,令送轎人園,仍各坐轎而回可也。”素臣、遺珠、田氏、璿姑、紅豆俱讚歎不已,惕息承命。

是夜,文施隨同素臣等至安樂窩昏定,水夫人因問別後之事,文施從頭細稟。

原來文施那日攀住龍角,升入半空,臂力正乏,幸被青龍把尾掉轉,將文施腰胯送上龍頭。文施便兩手緊扳龍角,騎跨龍頸之內,由著那龍騰空而去。耳邊瑟瑟風聲,眼內茫茫雲氣,俯視不見城郭,仰觀惟睹日星。那日輪便如火球,大至百十餘倍。日向西流,中天便見星宿。經星、緯星,固如輪如囷,無名小星亦如瓜如茹,高低錯落,閃爍不定。文施連聲喝采。不知裏數,不計時刻,看著赤日將要西墜,那龍漸漸的壓下雲頭、竟向一城郭之中宮殿之上,落將下去。龍身橫搭宮牆,龍首倒掛。將角頸亂擺。文施騎跨不穩,卸下龍頸,一手猶死力扳住龍角。看著離地不遠,被龍角灑搖,隻得放手跳下。屋中跑出許多女子,失聲喊叫,文施回看,那龍已上天而去,不知所往。因整頓衣冠,上前分說,卻見房簷內站著一女子,熟識不過,分明是每夜夢中同床共度之人。看著院中諸女,亦大半認識,是夢中左右服侍之輩。便按定心神,向著簷內女子,深深一躬,道:“小生每於夢中得見芳姿,不知小姐認得小生否?”院中俱道:“這是公主娘娘,什麼小生、小姐?”那公主喝住眾女,還了一福。命宮女報之國王、國妃,留文施入宮安坐,自已卻避入內房去了。

須臾,國王出來,逐細根問,文施方將宗氏官職,及乘龍而來之故說知。國王大驚道:“本國為波爾都瓦爾國,文素父太師,乃大明國人,離此九萬餘裏,天使一日而至,真曠古奇聞也!天使可認得一位景大元帥,一位敬亭的景天使,一位號何如的文天使?”文施道:“景大元帥若是號日京的,便也是家曾祖的好友。下官年幼,俱未識麵。”國王道:“景大元帥現為大人文國主,外臣陽旦亦受其節製,台號卻正是日京。請問天使有夢中曾見小女之說,試道其詳。”文施道:“是下官失言了,方才不知是公主,以致亂道,伏乞恕罪!”國王再三追問,文施隻得告罪,將每一夜即夢與公主相見,飲食言笑之事說知,單瞞起同床寢宿一節。國王命宮女入問公主:“夢中所見,可是天使模樣?”國妃在內說:“是一些不差。”國王因問:“天使貴庚?曾否定親?”文施道:“下官年方十四,尚未定親。”國王大喜,忙命擺宴內殿,讓文施出去坐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