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人》名聲大噪後,主演之一的何鐵龍自然火了,甚至有一線導演找他拍戲。
雖然不是什麼大角色,但從電影學院剛畢業不久,便能在大導的電影上露臉,這用他的話,那些女演員潛規則被搞得下麵能跑火車了都換不來。
這時,他不再覺得自己是北漂娃中的苦孩子了,而是一個被命運垂青的幸運兒。
杜鋒回國後,我去他家裏找他。他的房子還沒有裝修完,一些軟裝還沒有完成,四周堆滿了裝修建材的廢料,四周彌漫著混泥土的氣息。
我們坐在客廳中間的沙上,喝著鐵觀音聊著。
他的臉上並沒有獲獎的喜悅,隻有疲態。
我想應該是奔波的原因吧。
他:“電影是獲得了一些好評,但是我預感不好。”
“哪方麵?”
“對我私人的。”
“實話,我也有這種預感,因為以前有先例。不過觀眾都支持你,希望你永遠拍自己的電影,離世俗遠一點。”
“哎,有時我們時常望著遠方,卻看不到腳下的羈絆,容易跌倒。當初執意幹電影這行,也是魯莽,沒有權衡利弊,就因為電影是我遠方的一個夢。”
“其實,我們一直在謀殺望著遠方的先行者,現實打磨著望著遠方的人,使他們慢慢低頭,望著腳下,最後連望著遠方的勇氣都沒有了。”
“是的,脊梁彎了。中國文化總是在歸化人,馴服人。我們的四大名著就是以主人公歸化為基調,要麼歸化強權,要麼歸化形而上的事物。不會有現實的反抗和彼岸世界的探望,更不允許對現實的批判。有時我真的覺得累,拍電影的如履薄冰,整想著如果揣度他人的心意,哪裏還有心思自由創作。”
“我完全理解,寫作的人遭遇導的困境一模一樣。我看完《鼠人》以後,也許永遠無法忘記電影的閃爍的光影、現實的悲情和人物的絕望,這是一部能留下來的作品,跟那些花裏胡哨的圈錢爛片不一樣。”
“有你這樣的觀眾支持,我真的很欣慰,我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杜鋒很少抽煙,那晚我看到他腳下堆滿了被踩熄的煙頭。
該來的總會來,由於《鼠人》未經審核便拿到國外參展,違反了程序,杜鋒被處罰了,代價是五年之內不能再在中國大6地區拍攝製作電影。
這對於一個剛剛冉冉升起的電影新星來,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一聽到這個消息,我和何鐵龍便直奔他家。他穿著睡衣,麵色憔悴。
“你們也得知消息了吧,我沒事,意料之中的事情。”
何鐵龍有些激動:“他們憑什麼封殺誰就封殺誰?誰給的他們權力!”
“何你也不要太銳利,好好演你的戲。”
“杜導,實話,我從你身上學會了很多東西,你的堅持、你的激情,我的銳利都是從你哪裏學的,我怎麼能改!”何鐵龍越來越激動,到後來都帶著哭腔了。
“哎。”杜鋒歎了口氣,“堅持也會付出代價,我在你們那個年齡時想法一樣,最近我總是在思考一些問題,想得越多胃越痛,有時想放開一切,找個清淨的地方,守望一輩子。”
那晚我們喝酒了,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我還記得罵了很多娘。因為我們仨都很久沒有罵娘了,罵得那叫一個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