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涯周末回到家裏,忸怩著向母親說道:“媽,我想買套運動裝。”父親去世得早,母親養他不容易,還要供他上高中,懂事的徐涯這一回也實在是麵子上撐不下去了,才向母親開這個口的。今年是奧運年,同學們一個個穿著漂亮的運動裝,穿梭於校園之中。相形之下,越發襯托出徐涯的窘迫來。
母親趙英先是大大咧咧地問了一下價格,徐涯說:“一套運動裝,加上鞋子在內,要四百多元錢。”趙英不由得怔住了。就在徐涯無比失望的時候,趙英答道:“好,給你買。不過,你得上山跟我去挖一天野菜。”
第二天一大早,徐涯就跟在趙英的後麵,向白馬山方向進發。白馬山是座荒山,漫山遍野地長滿了各種各樣的野草。趙英丟給徐涯一個背簍,然後自顧自地挖起野菜來。徐涯戰戰兢兢地在一旁看著,他知道,有些野菜是有毒的,還有的純粹是草,根本不能食用。
母親趙英的手腳還是那樣的麻利,轉眼之間,趙英身邊的背簍裏,已裝上了一半野菜。趙英看著呆呆的兒子,停了一下,吼道:“你呆站著幹什麼?你能不能看看背簍裏的菜,然後自己去挖啊?”
徐涯如夢初醒,他翻看了母親背簍裏的菜之後,也開始動起手來。右手握住鐮刀,將鐮刀的尖緊挨在土層上,左手要輕輕地掐著野菜的葉子,刀一動,左手向上一抽,回手一扔,一顆完整的野菜就成功地落入簍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接近中午的時候,徐涯的簍中,也有了將近一簍的菜。這時,母親趙英拿出幾個硬邦邦的饅頭,遞給了徐涯,愛憐地看著兒子說:“來,吃吧。吃完了,我腰裏還有瓶裝的冷開水。”
徐涯慢慢地嚼起饅頭來,吃完饅頭,他又喝了幾口水,正準備向山下走的時候,趙英說:“慢著!”趙英三下兩下,就將簍中的野菜用手摁了摁,野菜霎時間被壓在一起,不過剛剛蓋住了簍底,距離裝滿,還早著呢!
徐涯羞紅了臉,又彎腰趴在地上挖了起來。趙英一邊挖,一邊向兒子介紹:“那些枝葉粗大的,叫馬齒莧;那些根紅莖長的,叫野芹,還有臘菜,還有窩窩腸,都是好東西。以前窮,沒錢買肉吃,村子裏的媳婦坐月子,就用馬齒莧炒蛋吃。一斤馬齒莧,抵得上三斤重的老母雞。現在這些東西,也金貴得很。小涯,你挖到天黑,離你的運動裝就不遠了。”
徐涯也不答聲,他心裏有種哀怨,同學們要買件運動裝,實在是太容易了。而自己,卻累得像隻猴子。他瘋一般地在山地裏挖著,整個人就像貼在地麵上一樣。
終於在日落時分,母親趙英說了聲“夠了”,下山回家吧。
徐涯就像獲得大赦一樣,興奮地站起身來,可是,腰軟腿酸,他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趙英“嗬嗬”地笑了起來,拉起了兒子,“明天賣完了菜,我就陪你去買衣服。”
走回到村口時,母子倆迎麵碰上了村主任的老婆槐花。槐花眼尖手快地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徐涯身後的竹簍,笑著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村子未來的大學生喲。怎麼,回家體驗生活來了?”槐花一邊說,一邊從背簍裏拿出了幾大把野菜,“你村長叔叔‘三高’,我拿回去,就告訴他,是我們的大學生孝順他的,保證你叔會高興得跳起來。”
徐涯氣得眼睛裏直冒火,他正要發作,母親趙英先開口了:“拿去吧拿去吧。莊稼人不容易,種地的有‘三高’,可是苦了大妹子你啊!下回想要,就上我家來。”說著,趙英拉著兒子就往家走。
徐涯回頭看見槐花走遠了,怒氣衝衝地向母親問道:“憑什麼她要拿我家的東西?她自己有手有腳的!”
趙英笑著搖了搖頭:“話不是那樣說。現在的村幹部,很少有人求他辦事,心裏失落落的。拿把野菜也沒什麼。到底是鄰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