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周六大清早來到白昌玉住的小區的。她一手挎著一籃雞蛋，另一隻手也沒閑著，提著一籃油嫩嫩的小青菜。白昌玉因為加班，已經去了辦公室。妻子因為不知道婆婆要來，去了菜市場。隻有白昌玉的女兒小雅在家裏做作業，看到奶奶來，興奮地跳了起來，一邊幫奶奶拿鞋，一邊又去找了隻塑料麵盆，將青菜扣進了盆子裏。奶奶的竹籃還要帶回家，這一點小雅很清楚。
白昌玉妻子回來後，立即發現裝菜的那隻麵盆是洗腳盆，忙向小雅喝道：“你這丫頭，菜要放進廚房裏，怎麼用洗腳盆給裝了？”
母親聽到這話，忙替孫女護短，“算了算了，這有什麼，明天早上我再送來。”她住的地方距離這裏也不遠，隻有四十分鍾的車程。
可巧在這個時候，樓上的王大姐來串門，見到洗腳盆裏的青菜，不由得讚歎道：“這青菜可真好，比菜市場買來的強多了。是剛摘的吧？”
白昌玉妻子笑著說：“大姐，你拿回去做點湯吧，是我婆婆送來的。”王大姐遲疑著答道：“這……這怎麼好意思？”
誰知母親跟著就接了口道：“這菜我還是帶回去吧。”老人這樣一說，王大姐就羞紅了臉，胡亂說了幾句，就“咚咚”地上了樓。
王大姐一走，白昌玉妻子就嗔怪婆婆道：“這菜送給她，不就得了。”
婆婆看了媳婦一眼，歎了口氣說：“鄉下的風俗，裝進糞桶和洗腳盆的菜，自己不能吃，更不能給人吃。否則會對人不利的。”
白昌玉妻子撇了撇嘴，也沒再說什麼，她自然不好說老人迷信。老人呢，也沒有多待，很快就回去了。
等到晚上白昌玉回來，妻子就把白天的事兒告訴了他，然後埋怨道：“你媽也真是的。她不知道王大姐是你頂頭上司的老婆，這可是拍馬屁的好時候啊！”
白昌玉“嗬嗬”笑了笑，“沒事沒事，這點青菜就是送給人家，也不值什麼，算了。”
半年後，白昌玉因為吃回扣，被查實了，就要被單位移送檢察院，王大姐的丈夫站出來了，建議說：“白昌玉家裏可能條件差了些，才做了糊塗事。反正贓款已經被追回，我們還是本著治病救人的方針，給他一個處分，然後以觀後效吧。”
王大姐的丈夫在單位是二把手，他這樣一說，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於是，白昌玉隻得了一個行政記大過處分，降了兩級工資，事情就過去了。
白昌玉很快就知道了是樓上的幫了忙，劫後餘生，他當天晚上就買了許多禮品，叩開了王大姐家的門。
王大姐丈夫得知他的來意後，把臉一沉道：“白昌玉，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嗎？這是行賄。我之所以幫你說情，一是你的行為還沒有造成什麼後果，損失也被及時地追討了回來。二是因為你母親。”
“我母親？”白昌玉一陣愕然。
“是的，你母親。上回她送了一次青菜到了我家，說是專門給我們吃的，並向我們道歉說，前一次青菜沒給我們，是因為那菜被放到了洗腳盆裏，不能吃。我心裏笑她迂腐，可老人說，這是對幾千年來形成的道德懷有敬畏之心。我們給她錢，她也沒要，說這點青菜算什麼，她送菜來時，還叫錯了門，顯然，這些不是你讓她做的。所以我也就收下了。”王大姐的丈夫說完，極富深意地看著白昌玉。
白昌玉回到了家裏，妻子忙問：“怎麼了？不收？”
白昌玉搖了搖頭，答道：“不，不是不收。是我做錯了，我娘教育過我的，要有道德，可是我的道德呢？看來，我得把道德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