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保最近買回一輛悍馬車。黑而發亮的外殼,長長的車身,無處不洋溢出一股富貴逼人的姿態。侯大保也穿著一新,竭力想顯出這部車主人的不凡派頭。侯大保將車開到礦上時,正逢著挖煤的民工吵嚷著要工錢回家過年。他那辦公室門前,聚集著一大批人,亂哄哄的。
見到侯大保從車上走下來,為首的劉三子幾步衝了過來,衝著侯大保狂吼道:“侯經理,你的秘書說你最近手頭緊,原來是拿錢買車去了。實話告訴你,今天不給錢,你就甭想坐車走!”劉三子的話音未落,又上來幾位民工,隨聲附和著。
侯大保鄙夷地笑了:“我說你們這幫農民,都知道些什麼呀?你們猜猜,這部車是哪個國家生產的?”劉三子哪裏有興趣聽這個,眼看就是臘月底了,沒錢回家,怎麼向老婆孩子交代。他瞪圓了眼睛,恨不得一口吃了侯大保。
侯大保見勢不妙,也不讓這幫民工猜下文了,慌亂說道:“唉,你們不懂。現在提倡什麼?提倡先富起來的人要反哺社會。我買這部車,就是為了給社會,也就是你們做貢獻!”說著,侯大保扳起了手指算了起來:“這部車是英國生產的,購價38萬。這白花花的錢看似流到了英國工廠老板的口袋,事實不然。英國工人在造這部車時,付出了勞動,所以,老板得付給他們工資。工人拿了工資之後,就得用來消費。消費無外乎是衣食往行,日常用品,我們中國現在是世界工廠,日用品銷往全世界。所以,那些漂洋過海的錢,又給咱中國送回來了。生產這些日用品的,肯定也有大量農民工,所以,你們雖然沒有拿到工資,可那些錢被你的兄弟拿走了。”侯大保得意洋洋地說道:“我這是變相地反哺社會呢。當然,這話不是我說的,而是經濟學家說的。”
侯大保忽然擺弄起文墨來,是因為最近他找了個小情人,小情人老是說他沒品位,不懂得紳士風度。侯大保不服氣,硬是跟著電視的經濟頻道學會了反哺社會這個詞。如今,他也不是賴賬,而是印證一下自己才掌握的富人文化。
這幫民工做夢也沒想到侯大保竟會說出這般歪理來,一個個氣炸了肺。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什麼駁斥的話來。侯大保見一幫工人沒人說話,卻又不肯離去,又換了副嘴臉道:“別急嘛各位,到了年關,我肯定會想辦法發些錢讓你們回家過年的。”說著,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辦公室。
侯大保剛坐了一會兒,給自己的小情人打了個電話,笑嘻嘻地說剛買了部車,想接小情人進城去逛逛,並說他終於在手下的民工麵前顯擺了一回文化了。情人高興地答應了。
侯大保又要駕車出去顯擺了,被劉三子一幫人看在眼裏,一群人遠遠地看著。侯大保坐上車,發動了幾下,車都毫無反應。他看到遠處的劉三子等人,又看看車,意識到這裏麵似乎有些不對勁,忙跳下車來看了看油箱,裏麵半點油也沒有。侯大保那個氣啊,他知道是民工們做了手腳,正要發作,劉三子主動地走了過來,賠著笑道:“侯礦長,我們放了你的汽油,現在知道錯了,決定幫你把車推到加油站,這總可以了吧?”說著,劉三子招了一下手,幾十個民工一擁而上,先把侯大保塞進車裏,接著推著車就向前走。
侯大保起初有些不習慣,可一想,倒也挺有意思的,車的發動機不是叫馬力嗎?現在不過改作人力罷了。其實都一樣,加了油,人力又換作馬力了。他正要笑,忽然看到車被推到了另一個方向。他記得加油站在南邊,現在車身卻向北麵走了。
侯大保慌忙打開車門,一個勁兒地嚷嚷道:“你們,你們想幹什麼?加油站不在這邊。”劉三子道:“都一樣,都一樣。地球是圓的,從北邊也能走。沒準兒北麵也有加油站,就是沒有,我們繞著地球走一圈,也一樣能到你常去的那個加油站。”
北邊是一條小山徑,路越來越窄,車身過不去,眼見著車就要掉下山崖了,侯大保猛地從車上跳下來,怒道:“我告訴你們,少玩花招。這部車一旦有個三長兩短,不是你們能賠得起的。”
劉三子咧嘴一笑:“沒事。你不是反哺社會了嗎?那些錢漂洋過海,又到了我們的兄弟那兒,就叫我們的兄弟來賠吧。”說著,劉三子加大了喊號的力度,吼道:“一、二、三,推!”一幫民工正要用力,侯大保也顧不上顏麵了,雙膝跪地,哀求道:“各位兄弟,我錯了,算我錯了。我胡說,我真的是胡說。那些經濟學家說的富人這樣反哺社會,都是他媽的屁話。老子再也不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