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萬邦屏(1 / 3)

交交桑扈,有鶯其領。君子樂胥,萬邦之屏。

——《詩經·小雅·桑扈》

丹府,時已入夜,丹霄還在燈下看書。案頭已擺滿了厚重的竹簡,燈燭的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他現在膚色黑了些,臉部線條更堅韌剛硬,唇上蓄了些胡須,比之從前更顯頗有男子氣概。

外麵正在下著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地麵,濕潤的雨的氣息,與書房內的墨香相映成趣,味道聞起來非常清新。

丹漪剛洗完澡,換上柔軟的睡衣,吵著鬧著要來書房找丹霄,詩纓無奈,隻得舉著傘陪她前來。推門之後,望見丹霄忙碌的樣子,詩纓忙致歉道:“我說了會打攪你忙公事,可是漪兒不聽話,非得要過來。”

“無礙的。”丹霄微微一笑,望著妻女一齊走進門內,他察覺丹漪的個子越來越高了,已長成亭亭少女,模樣也越來越俏麗。

此時此刻,一切的風雨都關在了外麵,這兒沒有風雲詭譎的爭鬥,也無須牽涉驚天動地的陰謀,這兒隻有他和他的家人——丹霄一直最為眷戀這種平和的感覺,心內卻時時警誡著,告訴自己說,不能沉湎於這一切,絕不能。

“漪兒,你怎麼還不睡?”丹霄笑笑,對她招手道,“過來。”

丹漪一聽他的召喚,即刻朝他跑去,詩纓在後頭頗有責怨地叮囑著:“你這孩子,慢點!跑那麼快做什麼!怎就不能穩重些?”

丹漪仿佛聽不到母親的話似的,收也收不了步子,直衝到丹霄跟前,紅撲撲的臉上溢滿了笑容,尤顯可愛。丹霄拍拍身邊的榻座,邀請她道:“來,坐這兒。”

“嗯。”丹漪高高興興地坐下,伸手去翻他正在看的書簡,發現是些天文地理以及律法稅規的枯燥內容後,不由有些掃興,丟在一邊道,“爹,你整天看這些,不覺得無趣嗎?”

丹霄笑笑,未回答她,而是問道:“怎麼穿那麼少,下雨了當心著涼。”正說這話的當口兒,一陣細小的微風從窗隙吹來,穿著單薄的丹漪不覺伸手環抱了一下肩頭,卻覺得有衣裳覆蓋在身上。她轉頭一看,原來是丹霄順手將身旁的披風披在了她身上。她感激地對他笑笑,裹緊了他的披風,心裏覺得非常溫暖。

“別凍著。”丹霄輕握她肩頭道。

丹漪點了點頭,轉身見詩纓還杵在一旁,就對她笑了笑,招手道:“娘,你也過來一起坐呀。”

“好,就來,我先幫你們沏點茶。”詩纓說著,就已經走到茶桌跟前,手中忙碌著,耳朵裏聽他們父女二人的談話。雖是平常絮語,聽上去卻尤覺動人。

平日裏丹漪總是得空兒就來纏著丹霄,今天整日他卻沒見她的蹤影,因而他問丹漪:“你今兒做什麼去了?怎麼一整天也沒瞧見你。”

“我本來要找你一塊兒下棋的,可是娘說你太忙,不許打攪你,所以我就出門去啦。”提起不能與丹霄下棋一事,丹漪微微噘起了嘴,頗有些不滿的樣子。

丹霄喜歡她每個細微的表情,與她說話的時候,嘴角便情不自禁地上揚,又問她道:“去哪兒了呢?”

丹漪回答道:“我去看陌兒,哦,不……去看哥哥了。”她還是經常忘記稱呼丹陌是哥哥,為此沒少被詩纓斥責,因而在說錯話的時候,她不由尷尬地吐了吐舌頭,表情很是調皮。

“那麼遠,你怎麼去的?”丹霄頗覺驚訝。

丹漪頗有些驕傲,炫耀道:“我自個兒騎馬去的。”

詩纓端了兩杯茶走來,唯恐丹霄怪責丹漪,便圓場道:“我已教訓過她了,女孩兒家的,出門雇頂轎子多好,就是去看陌兒,也該讓家裏的仆從和車夫跟隨才是,怎能不打招呼就溜出去?真是越大越不像話。”

丹漪聽了詩纓的話,表情顯得有些慚愧,低下頭去輕聲道:“好了,娘,我知錯,下次不會了。”

丹霄倒是沒有責怪她,而是問:“你一個人走那麼遠的路,怕不怕?”

“怕什麼?是爹爹你教我騎馬的呀,我騎術可好了!”丹漪帶著驕矜的表情,笑嗬嗬道,“何況我扮了男裝,不會惹事。”

丹霄讚許地點點頭,問她道:“陌兒還好嗎?”

“怎會不好?爹,我覺得哥哥變了好多,他現在儼然一副大人的做派,還跟我論兵法、談戰術,軍營裏的人都叫他小軍師呢!”丹漪一打開話匣子,就講起個沒完,“還有,他長成高個子啦!我才到他肩頭。爹爹,公孫伯伯對哥哥可真好,知道他喜歡音律,還在營帳裏為他安放了一架古箏呢,我倒覺得不太好,哥哥是去曆練,又不是去附庸風雅!”

“哈哈哈!”丹霄被她逗得樂了,也聽出她話語裏小小的嫉妒,問她道,“怎麼,你羨慕陌兒?”

一眼被看出心思,丹漪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卻也不回避,直白道:“是啊,羨慕!那麼多人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多快活!我總想著,若我是男兒身,與哥哥換一換就好啦!”

詩纓聽她越說越離譜,白了她一眼,嗔怪道:“你這孩子,又胡說八道!以後不許你再這麼沒規矩地亂跑,害得人家林師傅今兒白白等了你一天!”

“誰要他來的?我才不想跟著他學刺繡,手指頭都紮破了,他還罵我不用功!”丹漪越說越委屈,撒嬌地挽住丹霄的胳膊,央求道,“爹,你幫我跟娘說一說,把那個林師傅辭了行不行?”

“你是不想學刺繡,還是嫌他太嚴格?”丹霄寵溺地問道。

丹漪如實答:“都有。”

詩纓冷著臉接話道:“嚴師出高徒,有什麼不好?若不是看在外婆的麵子上,林師傅未必肯來家裏教你!你好好聽話吧,也讓我省點心。”

丹漪不滿母親總是批評她,頂嘴道:“我哪裏不省心啦?不過是討厭那些纏纏繞繞的線罷了,再說了,我又不是要做繡娘,作何非得學刺繡呢?琴棋書畫樣樣都精,不就足夠了!”

“你心性浮躁,做事衝動,學刺繡是為了修養耐性!”詩纓依舊嚴肅,斥責丹漪道,“這話可不是我說的,而是外公說的,你聽還是不聽?”

“哼,拿丞相大人來壓我?”丹漪仍是不服氣,對著詩纓撇嘴,扭頭問丹霄道,“爹,娘總是說女孩兒家要這樣要那樣的,她年少時候也是很精通刺繡的麼?也是乖乖待在家裏不出門的麼?你認識她那麼早,跟我說一說唄。”

丹霄抬眼望了望詩纓,笑意更深了。他想起詩纓年少時扮男裝離家出走的事,漪兒不是像她嗎?詩纓被他這麼一笑,卻不由得臉色緋紅,甚覺有些羞赧,心裏埋怨丹漪,為何要這麼將她一軍?須知她年少時也不讓人省心,否則怎會經曆與他的曲折,又害得李肇死去……詩纓想到這裏,心下一驚,心情登時黯然起來,臉色也顯得有些僵硬,對於父親的死,她還是滿懷歉意,不能釋懷。

“你娘一向懂事自矜,她身上有太多你要學的東西了。”丹霄撫了撫丹漪的頭發,溫和道,“你要多聽她的話,不要總是頂撞,她都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了。”丹漪素來服軟不服硬,她的脾氣其實像足了詩纓,這也是詩纓希望她改變的原因。詩纓不希望女兒成為第二個她,如今聽著丹霄為自己圓謊,將過去的頑劣青春淺淡掩蓋住,內心還是非常感激的。

“天不早了,快點回去睡覺吧。”丹霄催促丹漪。

丹漪順從地點點頭,叮囑他道:“您也要早點休息,不要太操勞了。”

“好。”

臨出門去,丹漪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補上一句:“爹,明天你要是有空,一定陪我下盤棋!這次我不用你讓子兒啦,我肯定贏!”

丹霄點點頭,微笑道:“好,一言為定。”

詩纓看著他父女二人告別,丹霄望著丹漪的目光充滿憐愛,他如此疼丹漪,待她很好很好,好到令詩纓羨慕的地步——其實她心裏知道,不該嫉妒自己的女兒,可內心卻總有遺憾,感覺與他成親之後的日子,從未見他用這樣柔情的目光看過自己,他太忙了,忙到連溫存的時間都不多。

出了書房的門,詩纓見外頭的雨還在下著。院子裏停了兩匹馬,從馬身上分別躍下一人,他們身披蓑衣,滿身風雨的氣息,看上去是剛從遠途歸來。這二人的名字分別是韓野與蔣牧,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俠士,曾一度歸隱,至於丹霄用了什麼法子請他們出山,並成為丹霄的跟屬,旁人卻無從得知了。

自從與丹霄成親後,詩纓與他先是在李斯府上住了幾年,後來李斯升任為大秦丞相後,李府遷至秦宮旁邊,詩纓就隨丹霄搬到了現在的地方。丹霄請了很多武功高強的人護院,陣勢森嚴、滴水不漏。詩纓猜想過,他應當是怕再次被人暗中陷害吧。可是風平浪靜的日子過久了,見他戒備心還是那麼重,詩纓多少覺得有些小題大做。

馬兒在雨中低聲嘶叫了兩聲,看樣子是長途跋涉過於勞累了。丹霄一直愛馬,失去白烈之後,這種心情更是細致,詩纓忙囑咐長廊的兩個仆人道:“你們二人過來,把蔣先生和韓先生的馬牽去後院馬廄吧!”

“是,夫人。”仆從依言帶著馬走了。

韓野與蔣牧走到門簷前,望見了詩纓與丹漪,施禮道:“參見夫人、小姐。”

“嗯。”詩纓頓了頓首,問道,“丹少府召見你們來的?”

“是。”

詩纓有些疑惑:“這麼晚了,是為公事麼?”

“這……”韓野與蔣牧麵麵相覷地對望一眼,似是不知該如何答複。終於,還是蔣牧機靈地回了句:“回夫人,是有些緊急的公事。”

詩纓一向不過問丹霄的事,卻因他頻繁召見這二人而有些生疑,雖是看出了些蹊蹺,卻沒有問許多,隻是揮了揮手,道:“他在裏麵,你們進去吧。”

……

時節將近夏末秋初,天氣稍顯有些冷,連日來陰雨綿綿,一直未有停歇的跡象。也許因為下雨,丹霄倦怠的心情就找到了釋放的借口,幾天來都是逗留家中陪詩纓和丹漪,未有出門去。

他正陪丹漪下棋的時候,聽見外頭仆人稟告:“老爺,有人送喜帖來。”

“喜帖?是誰送來的?”丹霄隻當又是想拉攏他的商人,畢竟他現在掌管山海地澤之稅,又擔任官府手工業製造的重任,為能將自家的貨物送入宮中,不知多少人想攀他這條高枝。

“送信的自稱是夏家的人。”

“夏家?”丹霄微微蹙眉,停下手中的棋子,伸手道,“把喜帖給我。”

仆人將喜帖遞到他手中,丹霄打開仔細瞧了瞧,臉色卻越來越凝重,詩纓看出他的不對勁,猜測道:“莫非……是夏芙先?”

丹霄與她目光對視,輕輕地點了點頭。詩纓的臉色也有些僵,頓了半晌歎息一聲,道:“他終於要成親了。”

丹漪聽著這個名字,覺得非常熟悉,偏又想不起來是誰,就問丹霄道:“爹,我聽這名字怎麼很熟似的,夏芙先是誰?”

丹霄未語,還在沉吟中,詩纓就替他回答道:“是你筱蝶舅媽的哥哥。”

“哦,原來是他啊。”丹漪想起了這麼個人,頗覺疑惑地問道,“對了,娘,我記得小時候他跟爹爹一起去過外婆家的,不是麼?聽說他們倆是結拜兄弟,後來怎就斷了來往?”

詩纓看了看默不作聲的丹霄,圓場道:“哪裏斷了來往?不過是各自都很忙,疏於見麵罷了。你爹累了,莫再總纏著他,回房去吧,乖。”

丹漪也是極少見丹霄如此肅穆的樣子,知道他一定懷有心事,隻得點了點頭,恭敬道:“爹,娘,那女兒先告退了。”

“去吧。”詩纓將她送出門去,回過頭來去看丹霄,見他還一直盯著那張喜帖不動,也看不出他眼睛裏藏著些什麼,卻總覺得他並不快樂。

詩纓陪他靜坐了半晌,才終於開口,小心翼翼地問他道:“你是不是不想去?還是——還是怕見麵了尷尬?”

丹霄抬起頭來,這才終於歎息一聲,簡潔地道:“我得去。”

“我隻怕你去了,到時與他生出爭端……不然的話,咱們就備上一份厚禮,托人送上門便是。”

“能躲到何時?”丹霄揚著眉頭,忽然豁達地笑了笑,口中道,“鹹陽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總還是會碰麵的。”

詩纓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也是極有道理,畢竟他二人不管有何過節,明麵上卻是無任何衝突,便不再阻攔他,隻道:“我聽筱蝶說過,她這個哥哥自恃才高,素來不把凡俗女子放在眼中,所以一直拖到現在也未成婚。也不知這次是找了哪家的姑娘,怎就突然收了心?”

丹霄頓了一下,即刻搖了搖頭,輕描淡寫地回答道:“我也不知。”

“婚期定在哪一天?”詩纓問。

丹霄答:“這個月底,沒幾天了。”

“要不要我陪你一塊兒去?興許還能見到筱蝶和李由,我也是很久沒見他們了,畢竟是他們兄長的婚禮,一定會在場的吧。”

丹霄拒絕道:“不必了,你還是在家看著漪兒吧,免得她亂跑。若是你思念筱蝶,我就代你轉告一聲,讓她有時間來家裏串門子。”

見他這樣說,詩纓也就沒再堅持,由著他安排了。幾天之後,正值八月底,按照喜帖上的地址,丹霄直接找去了婚宴的現場。自從在夏府發現地下兵器儲藏莊園,夏侯爺又被處死後,原來的府邸就被夷為平地,此後夏家搬去了何處,丹霄從來也未去探聽過。因而,今天應當算是他與夏芙先失聯後的第一次會麵。

想起喜帖上新娘的名字,丹霄的腳步頓住了,是她……她竟然嫁給了夏芙先,難怪找不到她,也再沒有她的消息!

丹霄抵達夏府後,看到門口張燈結彩,陣勢是極為喜慶,卻不見有多少賓客,可見人走茶涼。自從夏侯爺死後,夏家就一落千丈,從前與夏侯爺知交的好友,後來也都一一避開了,生怕會被謀反的事牽連,虧得夏芙先還懂些生意之道,又有李由的幫助,夏家這才算勉強支撐下來,不至走入絕境。

門童見丹霄的車馬停下,上前相迎道:“這位爺,您是?”

“戒憂堂丹霄。”

門童回以一笑,接過了禮盒,對著屋子裏響亮地喊道:“戒憂堂丹老板到!”

話一出口,便引起一陣喧嘩與騷動,為數不多的客人投過目光來,私底下議論紛紛。見丹霄走過來,全都上前與他打招呼,有叫丹老板的,也有叫丹少府的,各種諂媚獻好的嘴臉,極是虛偽。

丹霄無意去搶什麼風頭,卻不覺就成了這場合的主角,他頗覺有些不適宜,因而矜持地將雙手背負身後,目光仔細地掠過每一個人,試圖在人群中尋找夏芙先的蹤影。丹霄正找著,卻見夏芙先著一身紅色的新郎喜服,已經大步流星地從屋子裏奔了出來,他的目光一落在丹霄身上,即刻湧上笑容,走上前去,雙手握住他的肩膀,親昵地說道:“好兄弟,你來了!”

丹霄愣了愣神,一時未能說出話來,他察覺到夏芙先愈加消瘦了,當初風流倜儻的精氣神不見了,倒多了些落拓頹廢。雖是身著豔麗華服,卻掩飾不住眼睛裏的倉皇空洞。

“夏兄,恭喜!”好半天,丹霄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客氣什麼!你能來,我已經非常歡喜,來來來,屋裏坐!”夏芙先拉著他往廳堂走去,邊走邊道,“若不是公孫兄忙於戰事,咱們兄弟三人正好能趁機暢飲一番,真是太可惜了!”

丹霄也不知該回他什麼話好。進了廳堂內,見紅燭燃起,喜聯垂落,婢女們忙著擺飯菜碗筷,賓客們依次入席,卻獨獨不見新娘現身。

與夏芙先並排坐下後,丹霄與他寒暄道:“我聽義父說,以你的才幹,可舉薦進朝為官的,宮中現在正缺人才,你卻一再婉言謝絕。”

“真是承蒙李丞相好意,感激不盡。”夏芙先苦笑著道,“可惜伴君如伴虎,因為我爹的那些事,我與家人不被牽累已屬萬幸,從此苟活於世就罷了,哪敢貪圖甚多?”

丹霄環顧四周,看不到筱蝶和李由的身影,連夏夫人也不在,就問道:“怎不見夏伯母和筱蝶妹子?”

夏芙先麵色稍有些尷尬,半晌才道:“我們如今不住在一起,娘身體抱恙,筱蝶在照顧她,所以沒能前來。”

“哦。”丹霄應了一聲,卻總覺得夏芙先所言必有隱瞞,哪裏有母親與妹子不參與喜宴的?又怎會有兒子不顧母親的病痛,將成親之事擺在首要位置?以丹霄對夏芙先的了解,他一直是極為孝順的兒子,可見今日之事必有隱情。

隨後夏芙先又問了詩纓,以及丹霄一雙兒女的事,二人正寒暄著,忽聽外頭打扮華貴的喜娘一聲高呼:“新娘到!”

丹霄心中一凜,扭頭望去,見在一個婢仆的攙扶下,穿著鮮豔喜服的新娘走了過來。她渾身大紅色,衣襟與領口則是暗紅色的絲帛,腰間束著紅色絲綸,綴著些些點點的珍珠,她緩慢優雅地邁著步子,每行進一步,身上環佩就叮當響起,那聲音如同符咒一般,瞬間就擊中了丹霄的心。他卻隻能佯裝鎮定,一直看著她走來。

新娘在丹霄與夏芙先麵前停了下來,夏芙先笑嘻嘻地去牽她的手,她卻在看到丹霄的時候,慌張地垂下眼角,臉色也顯得蒼白。

“羽桐,怎麼不與丹霄招呼一聲?你還不知道吧,我一早就給他下了帖子,想讓他來分享咱們的喜事!”夏芙先道。

新娘正是連羽桐,她在夏芙先的催促下,終是抬起頭來,擠出一絲笑容,對丹霄道:“許久不見了,丹公子。”

“來來來,咱們三人莫都站在這兒,去那邊坐下吧。”夏芙先一直緊握著連羽桐的手,拉著她,引領著丹霄去一旁的桌席邊坐下。丹霄覺得神情稍有些恍惚,他回想起多年前的某一晚,也如現在這般,他們三人圍坐在一起飲酒,隻是從那晚過後,一切的局麵就開始扭轉,終至今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