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酒店,蟲草王
西平市位於號稱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入夜,該市的一座五星級大酒店裏,人來人往,熱鬧異常,因為一年一度的“鬥草”大賽就在這裏舉行。
所謂“鬥草”鬥的就是出產在高原上的特有貴重藥材——冬蟲夏草。相傳,這是種很奇特的草,冬天是蟲,夏天是草,內含強效抗癌作用的蟲草素。蟲草價格以公斤計,普通等級的一公斤能賣到10萬以上,是名副其實的植物黃金。“鬥草”是當地蟲草界舉辦的地下賽事,每年年初舉行,目的是選出分量最重的“蟲草王”,然後當場拍賣,借此為蟲草事業營造聲勢。
今年已是第二屆,去年第一屆時,勝出的“蟲草王”每公斤隻有800株蟲草,也就是單株平均125克。據專家研究,隨著蟲草單株重量的加大,抗癌效果以幾何級數增長,所以蟲草王的價格也是高得出奇,去年的拍賣紀錄,是一公斤55萬。
本屆蟲草王大賽更為激烈,最後勝出的蟲草王,一公斤700株,單株重143克。接下來,眾多富翁老板開始競拍今年的蟲草王,當價格飆升到6255萬的時候,一個夾雜洋味的男聲響起來:“90萬。”包括拍賣師在內,在場的眾人都嚇了一跳。一是這個價格高得離譜,二是這場賽事,還是頭一回有外國人參與進來。
見無人競爭,一位高瘦的外國男人遞上密碼箱。裏麵整整齊齊,碼著90萬現金。這也是地下賽事的規矩,無論是參加“鬥草”人員,還是競買者,都無需表露身份,任何人不得詢問對方姓名資料。交易遵循現金原則,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出了酒店概不認賬。
老外笑嘻嘻地接過裝有蟲草王的袋子:“我屬於一家國際製藥公司,我們新研究出一種特效抗癌藥配方,需要最大最好的冬蟲夏草,如果明年的蟲草王能達到一公斤500株的話,我願意出價150萬,而且不限量。”說畢揚長而去。
這話一出口,賽場頓時一靜,靜得能聽見各自撲通撲通的心跳聲。等老外一走,又忽然人聲鼎沸。大家都意識到了:蟲草的價格要瘋了,經營蟲草的人也要瘋了!
最為興奮的是角落裏的三個人,本屆蟲草王就是他們拿出的,當然這個秘密除了主辦方,沒有人知道。這三人一個是草原牧民打扮的中年男子,一個是手指斷了一截的胖子,還有一個是麵容枯瘦、目光如鷹的老者。這時老者正在打手機,興奮得語調都在顫抖:“報告大老板,這一屆我們又贏了,而且據國外買主說,明年他還會給更高的價格……”電話打完,卻一臉沮喪地對另兩人說:“大老板說了,那種事暫時誰也不可以做,而且凡是跟蟲草交易有關的,一律先跟他請示!”
牧民跟胖子麵露詫異,不由罵了幾句髒話。他們都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道目光,正冷冷打量著他們。
二、高原夜,神秘客
夕陽照在玉果草原上,尼瑪次仁停住手裏的小鏟。看看小筐裏,隻是灰不溜秋七八株蟲草,他不由歎了口氣。記得上兩年的玉果草原可不是這樣,隨便一天就是百八十株,一個月光景,采到兩公斤蟲草,他賣給結廬鎮的表弟李津,足足拿了16萬。如今蟲草越采越少,在國外讀書的兒子又寫信來要學費,真是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妻子卓瑪喊起來:“快來看,我找到寶了!”次仁趕緊跑過去,一眼就看見長達20厘米的蟲草杆,這株蟲草大得超乎想象。他用小鏟把蟲草周圍的土挖鬆,然後用手捏住根部,輕輕一搖,整株蟲草就出了土,露出下部圓滾滾的半僵的蟲子。卓瑪飛快地用手比了比蟲體,8厘米。兩口子對視一眼,心髒忽然狂跳起來。
年初的“鬥草”賽事,次仁親眼目睹老外開出的價碼,一公斤500株,150萬。老天,連兒子娶個洋媳婦也夠了吧。看樣子,這株大蟲草沒兩克也差不離了,更重要的是,蟲草有群生習性,說不定這周圍還有大量同樣長的蟲草,要是能一氣挖到500株,那就是150萬!
次仁警覺地看看周圍,要知道草原上挖蟲草的並不隻有他倆,若被人發現這個秘密,多半會發生搶奪。就這一眼,他看見不遠處的長草裏,一個人正舉著個圓筒狀的東西朝這瞄。
“誰?”次仁一聲呼喝,順手抽出一柄藏刀。草叢一晃,從裏麵鑽出個體格健壯,穿一件到處是兜的衣服的人來。他揚揚手裏的照相機,高聲說:“我是報社的攝影記者,來這裏拍照的。天色晚了,能不能允許我在你的帳篷裏住一晚?”次仁準備連夜挖找蟲草,有陌生人在附近當然不放心,便搖頭說:“對不起,我帳篷裏沒地方。”
那人笑嗬嗬地從兜裏掏出一瓶酒來:“沒地方也行啊,咱就席地而坐,喝酒喝到天亮。”次仁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杯中之物,不由說了句:“那好吧,我這裏還有點下酒菜。”
兩個男人酒杯一端,就近乎多了。那人自我介紹說叫鄒勇,是報社記者,很早就聽說過冬蟲夏草的神奇,所以趕到草原上想拍一組專題。接著,他拿出相機給次仁夫妻拍了不少照片,又拿出相冊請兩人看。卓瑪看見內裏有張七八歲小孩的可愛圖片,就問:“這是你兒子嗎?”鄒勇一聽這話,臉色立馬變了:“是我兒子明明。他自小就失去了媽媽,一向是跟我生活。那年我去國外出差,把他托付給了我弟弟鄒信。不久,卻發現他生了很重的病……”
卓瑪見狀沒敢再問,她把自己兒子在國外的照片拿過來,一張張給鄒勇看,既是替鄒勇散心,又是做母親的自豪:“這是我們的孩子才讓,托大老板的關係,在國外留學呢,這是洛杉磯,這是舊金山。”鄒勇神色好轉過來,邊看邊點頭,可看到最後一張在紐約自由女神像下拍的,卻嚇了一跳,他見這對牧民夫妻喜笑顏開,便沒再說話,隻是把照片翻拍了一張。
這時候鄒勇看見帳篷頂上的小籃裏,放著一束細如牛毛的竹簽。他有些好奇,就問:“這些竹簽是做什麼的?”卓瑪快人快語:“這是我家次仁的獨門手藝,把竹簽插進蟲草關節裏,外麵看不出任何痕跡。”“有什麼用嗎?”
卓瑪笑笑沒答話,倒是喝了酒的次仁打開了話匣子:“看你人實在,實說吧,往年我們靠畜牧業也能掙不少錢,可自打這蟲草賣出了天價,大家就都改行挖這個了。可是越挖生態越惡化,蟲草也越來越難采,回頭再養牛羊吧,草原都被挖蟲草的人翻過來了。你看今天我們才挖了幾株蟲草啊,不作假哪成?”說著隨手拿起株蟲草來,右手抓過竹簽,然後順著蟲草關節把竹簽刺進蟲體。“這樣就增了重,你就是拿放大鏡看,也看不出痕跡。可是今年,唉……”次仁想起了大老板不讓作假的交代,不由嚇了一跳。
這時卓瑪才看見,次仁做示範的居然是剛采的大蟲草,連忙一把奪過藏進帳篷裏。掃一眼鄒勇,還好,他好像完全沒在意,隻是猛地喝幹杯中酒,喃喃道:“冬蟲夏草,冬天是蟲,夏天是草。其實專家早有論證,是蟲草菌寄生在蝙蝠蛾的幼蟲上。草出生之日,就是蟲死之時。都說蟲草是藥材之王,可有誰想過被寄生蟲子的冤屈和不幸?”說完倒頭就睡。
次仁別看喝了不少,但他酒量大。見鄒勇發出一陣陣鼾聲,就跟卓瑪打亮手電,以挖出的那株大蟲草的位置為中心,轉著圈找蟲草。這一轉就轉了大半夜,都出去四五百米了,一株蟲草王也不見,隻找到兩株小不點。兩口子這個泄氣,看來那一株隻不過是偶然長出的,單單這麼一株,頂多值二百,若像往年做手腳,大老板又不讓,今年兒子的留學費用怎麼出啊?
兩人垂頭喪氣地回到帳篷前,發現鄒勇不知何時已走了。怎走得這麼急?不會是小偷吧。兩口子慌忙查看,帳篷裏什麼東西都在,可是那株大蟲草不見了。這東西值不了多少錢,他拿走幹什麼?直到一個月後,次仁又聽到鄒勇的消息,才發現他的確不是小偷,而是騙子!
三、結廬鎮,大騙局
結廬鎮地處玉果草原的邊緣,政府把附近的草原分割成塊,承包給有正式戶口的居民,居民們靠挖蟲草發家致富。鎮子上最富有的是李津,他不僅雇人采挖承包草場的蟲草,還收購別人的蟲草轉手倒賣,沒幾年就發了起來。
這天李津正用斷了一隻尾指的左手,舉著望遠鏡監視雇工挖蟲草,保安向他報告說,有個叫鄒勇的報社記者,想進草場拍攝采挖蟲草的場麵。李津一向不喜張揚,吩咐保安,在樓下設宴招待鄒勇,宴畢再告訴他,草場裏住進了一窩青花蛇,為安全起見,讓他別處去拍。
保安走了沒多久,另一保安又來報告。這回是鎮上放高利貸的小馬來了,說是貸款今天到期。小馬是今年才搬來結廬鎮的,以放貸為生。李津三月份給雇工開工資的時候,手頭沒現金,就跟小馬貸了10萬塊,說好了今天還11萬。李津打電話給會計,讓他付錢給小馬,會計回複說,現金昨天交了電費,鎮上銀行今天又盤點,現在隻能開出支票。
還沒過兩分鍾,會計的電話就過來了,聲音還帶著哭腔:“這小馬說,欠條上說的是今天還,拿了支票明天才能取到現金,就是違約。你快來吧,都要打人了。”李津火冒三丈,他叫了兩個保安,直奔財務室,一看陣勢就愣了,隻見小馬仰靠在沙發上抽雪茄,身後站著八條黑衣大漢。
在李津看來,小馬就是個小混混,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勢力。他馬上笑著跟小馬握手,說:“要現金是吧?稍等。”然後奔臥室裏的保險櫃,這裏有幾十萬蟲草收購款呢。結果,他發現保險櫃的鎖眼裏,被人倒上了鐵水。他這個保險櫃是進口的,強行打開會爆炸!
李津的額頭立刻冒出了汗珠,他知道自己上當了。這個小馬是扮豬吃老虎,開始借錢的時候故意裝得不顯山不露水,在借條裏輕描淡寫地寫上:到期需還現金,如還不了就以草場承包權償還。當時李津想,十一萬塊錢不算個啥,也沒細看條子,沒想到這一天偏偏銀行盤點,保險櫃又被做了手腳,看對方這勢力,擺明了就是騙他的草場而來。
這片草場是聚寶盆啊,哪能送給別人?想到這裏,他有了主意。在蟲草產地結廬鎮,有個多少年流傳的規矩,就是蟲草與鈔票同樣流通,買什麼東西都能用,當然還貸也能當現金使。既然小馬居住在鎮裏,就得守這裏的規矩。李津當下進倉庫拿來一公斤半蟲草,對小馬說:“你也算結廬鎮的人吧?”小馬點頭。李津這才慢慢說:“那就好,希望你遵守鎮裏的規矩,蟲草是可以當現金還貸的,你看這些夠不夠?”小馬顯然沒料到這一手,口氣立馬軟了:“也好,這筆交易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