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裏這塊空地,大約有兩三丈方圓。這裏的樹木也不知是因為被人砍伐,還是受不到陽光雨露,幼小時就已枯死。
空地上積滿了落葉,如果不是高山上很少雨水,恐怕早已變成一片沼澤。
對於這一類的地方,白荻顯然很熟悉,片刻間他已在這裏做好了七八個陷阱。其中有模仿獵人捕鳥用的彈枝,有埋在落葉下的尖石或坑洞,雖然都是些很簡單的陷阱,可是在高手決戰時,每一處簡單的陷阱都足以致命。
高手決戰,身子隻要在一刹那間失去平衡,就給了對方一擊致命的機會。
白荻選了棵高樹,站在樹下,背後的劍柄已經調整到最順手的角度。
這裏也正是這塊空地上地勢最好的地方,背對著光源,不致讓落日的餘光刺眼,人順著風向,可以讓出手的速度更快。
每一個細節他都計算得很精確。最重要的一點是,現在他已經定下了心,沉住了氣,而且已經盡力把體力恢複。
程小青雖然是追捕者,可是在這種情況下,難免會有些心浮氣躁。
所以他可以等。
以逸待勞,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是製勝的必要因素之一。
這時候白荻當然也已聽見了程小青的腳步聲。
程小青的腳步聲居然很慢、很沉穩,顯然是一步步慢慢走上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沉得住氣。
他好像並不急著追上白荻,也不怕白荻聽見他的腳步聲。
這個可怕的對手,心裏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看來他遠比白荻估計中還要可怕得多。
低估了自己的對手,這一點就是個致命的錯誤,白荻心裏反而有些不安了。對即將麵對強敵的人來說,這也是種不好的征兆。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了一種很奇怪的“沙沙”聲,一種平常絕不該在這種地方聽見的聲音,就好像漁夫在海麵撒網的聲音一樣。
白荻想到他是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種聲音的,卻想不到這裏居然真的有人在撒網。
一片巨大的漁網,就像是一片烏雲般從半空中落下來。這一片空地和四周的樹木,竟都在這麵巨網的籠罩下。
白荻身子躥出,想從網底躥出去。
他的反應一向很快,動作更快,可惜這次卻慢了一步。
他的人還未躥出網底,前麵已經有一片刀光在等著他。刀光密不透風,刀勢連綿不絕,用的竟仿佛是昔年東方魔教的獨創刀法“如意天魔連環式”,刀法雖然還未練成,威力已足夠讓任何人都無法越雷池一步。
白荻立刻被擋了回去。
一擋回去,就被巨網罩住,隻聽見一個人在敲掌。
卜鷹在敲掌。
“太湖三十六友,撒網手段果然高明,難怪有一網打起一千八百八十斤湖魚的驚人紀錄。”卜鷹道,“隻可惜白荻花走遍天下,太湖群漁中的人居然連一個都不認得,否則也不會像魚一樣落網了。”
白荻居然就在網中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居然還是麵不改色,反而對也在網中的卜鷹笑了笑。
“網本來就在,我不入網誰入網?”
“有理。”
“何況你可不是特地來看我入網的,這次你想必又贏了一注。”
“一麵看看,一麵賭賭。若是隻看不賭,豈非無趣得很?”
“有理。”白荻微笑,“隻可惜最有趣的事你沒有看到。”
“最有趣的是什麼?”
“是魔刀。”白荻說,“如意天魔,如意魔刀,橫掃天下,絕代天驕。”
“好一把刀!”
“端的是好一把刀。”
“幸好我也已看過了,”卜鷹說:“程小青程大官人用的雖然不是昔年那一把橫掃天下的‘小樓一夜聽春雨’,可是他的刀法我總算見過了。”
白荻又笑,大笑。
“你見過了?你見過了什麼?”白荻說,“昔年魔教教主以一柄‘小樓聽雨’縱橫天下,獨創如意天魔連環八式,每式三十六招,每招一百零八變,招中套招,緊扣連環,第一刀劈下,就讓人再也沒有喘息的機會。”
他大笑問卜鷹:“你說你已見過了,你見到了什麼?”
卜鷹苦笑。
程小青忽然開口,冷冷地說:“你們若是要看一看我的刀法,那也容易。”
程小青的確變了,變得異常冷靜,隻是那一股傲氣卻是永遠改變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