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又暗淡了下來,卜鷹卻替他說了下去:“隻可惜你永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有一個女人真的喜歡你。”
墨七星的臉色變了,目光如火炬般照出了耀眼的光。
卜鷹卻神色不變,悠悠然接著說:“因為你先天就是個畸形兒,所以難免自慚形穢,可是一個女人如果一生中從來沒有見過別的男人,自然也就不會認為你是畸形的了。”
一個女人如果從未見過別的男人,也許就會認為世上的男人都是這樣子的。
“你想到了這一點,當然非要立刻做到不可的。”卜鷹說,“所以世上就出現了這個海神島,也有了海靈這麼樣的一個女孩子。”
墨七星終於歎息。
“是的,這件事就是這樣子的。”他說,“我不讓海靈見到任何男人,隻希望她認為天下的男人都跟我一樣畸形而醜陋,無名叟和蕭彈指本來就是我在江湖中使用的化名。”
卜鷹也歎息。
“你一個人化身為三,三個化身都是名震江湖,實在是不世出的奇才,令人欽佩。”
“隻可惜我這個本來絕對周密的計劃,卻因你而毀了。”墨七星說,“現在海靈已經看見了你,我就算殺了你,也已無濟於事。”
他雖然在盡力控製著自己,但眼中還是因憤怒而露出了血絲。
一個人眼看著自己多年的心血付於流水,就算再有涵養,都難免會悲痛憤怒的。
卜鷹明了這一點。
“我不怪你,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怪你。”卜鷹說,“以你的武功,要殺我雖然不難,也不容易,你從中也許還能得到一點樂趣,也許還可以多少補償你一些損失。”
“你想得倒真周到。”墨七星道,“難怪江湖中人都說卜鷹的想法雖然總是有些古怪,但是周到仔細處,卻無人能及。”
他又長歎:“隻可惜現在我已不再以殺人為樂事了。”
“現在你通常都以什麼為樂?”
“打獵。”
卜鷹同意道:“鷹揚牧野,兔走鹿奔,馬前獵犬飛突,馬後仆從如雲,那的確是種高貴的遊戲,而且一定非常有趣。”
墨七星的神態又恢複從容。
“那不僅是高貴而已,而且非常優雅,就連使用暴力時,都是非常優雅的。”
“一種高貴而優雅的暴力?”
“是。”
卜鷹笑了:“隻可惜這份優雅和高貴,野獸是不會懂得的。”
“野獸當然不懂,可是人懂。”
“人?”
“不錯,人!”
“現在你獵的是人?”
“是的。”
卜鷹怔住了。
墨七星淡淡地接著道:“人為萬物之靈,無論鬥智、鬥力,人都是最好的對手,尤其是……”
他也笑了笑,目光卻似錐子般盯著卜鷹:“尤其是閣下這樣的人。”
卜鷹也笑,苦笑。
“要找一個像閣下這樣的人,絕不是件容易事。”墨七星道,“我記得閣下剛才好像說過,要給我一點小小的補償,那麼就請閣下現在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
“你是不是要我做你的獵物,讓你痛痛快快地打一次獵?”
“若是我這麼樣說,就未免太無禮了些。”
“你會怎麼說?”
“這隻不過是場競爭而已,非常公平的競爭。”墨七星說,“我這邊的人雖然多一點,但我卻是個畸形的殘廢,閣下四肢靈活,身體健全,這一點我並沒有占閣下的便宜。”
“有理。”
“這個小島上,雖然各處都有埋伏,但一定對付不了閣下這樣的專家。”
“我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一個南洋馬來島上土人的捕虎阱,和兩處西南野人山上瑤民捕獸的彈機,做得都很凶狠精妙。”
“閣下果然是專家。”
“隻可惜專家也跟平常人一樣,隻要碰上一個陷阱就必死無疑。”
“我可以讓閣下先走一個時辰。”
“往哪裏走?”卜鷹問,“走到哪裏去?”
“東方的海岸邊,停泊著一艘海船,船上的糧食和清水都準備得很充足,絕對可以載閣下平安駛到閩海。”墨七星道,“隻要閣下能到達那裏,就可以揚帆遠走,一去不返。”
“聽起來這倒好像是個很公平的交易。”
“你接受了?”
卜鷹微笑:“閣下好像並沒有留給我多少選擇的餘地。”
這時候卜鷹的朋友正在籌備他的喪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