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車子和新聞幹事回去,1周後來接我。
我借住在村長家的西廂房,開始了我新的采訪。
山裏沒有信號,手機自然也收不到藍月的短信,我隻能在冬夜的冷寂和靜謐裏寄托著對藍月的思念。
接下來的一周裏,我每日都和童老師還有孩子們在一起,聽他們上課,和童老師攀談。
15個山裏娃,分屬於不同的6個年級,在一個教室裏上課。童老師一般先從一年級教起,依次進行,最後是6年級。
所謂年級也就是一個班,一個班也就是2、3名學生。
教材隻有一套,用牛皮紙包著書皮,大家輪流使用。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童老師的教學很正規,每天集合孩子們早上升國旗唱國歌,然後上課,課間還帶領孩子們做課間操,放學後安排孩子們站好隊依次出校門。
孩子們對童老師都很尊敬,進校門見了童老師都打敬禮:“童老師好!”
“山裏太窮,大山太深,走不出去,這些山裏娃再不讀書,將來就更走不出大山了。”童老師對我說。
我從村長口裏知道,童老師師範畢業後本可以在城裏找份工作,但看到山裏的娃娃沒人教,自己主動要求做了村裏的老師,從此開始了18年如一日的執教生涯。
童老師對孩子們很好,把學生當自己孩子疼,教學質量也挺高,石棚小學每年會考在鄉裏都是優秀,童老師教出的學生有5個初中畢業後考上了縣裏的重點高中,還有一個前年高中畢業後考上了清華大學,這是村裏出來的第一個名牌大學生。
我還了解到,童老師的妻子受不了童老師做老師的清苦和山裏的貧瘠,3年前撇下孩子,獨自下山走了,到了哪裏不知道。從此,童老師就既當爹又當媽,帶著孩子吃住在學校。
采訪越深入,我的內心就越被越多的感動所充斥。
“你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很辛苦的!”坐在學校門前的石頭上,我和童老師眺望看不到頭的遠山。
“習慣了,孩子媽媽跟著我受了很多苦,她離開我不怪她。”童老師入神地看著無垠的天空。
“你有沒有想過帶著孩子下山去。”我看著童老師兩鬢的白發,18年前,那裏一定是烏黑的。
“想過,可我走了,山裏的孩子怎麼辦?我不能撇下他們不管,做人得講良心。”
看著童老師,我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一個18年前的師範生,風華正茂,把自己最寶貴的青春給了這片大山,給了山裏的教育事業,這是一種何等憾人的平凡和偉大!
一周後,下山前,我把身上僅有的200元錢硬塞到童老師手裏:“這點錢給孩子們買書本和教具。”
童老師執意不受,我們推諉起來,直到童老師看到我的眼圈開始發紅,才勉強收下。
離開前,童老師帶著全校同學排成整齊的隊伍歡送我。
“謝謝江叔叔,江叔叔再見!”
我心大慟,不忍回眸,擺擺手轉身急速離去。
此時,我特想把我的心情和感受告訴藍月。
回到江城,我帶著滿腔的衝動和激情,連夜趕寫出了長篇人物通訊《大山深處的堅守》,將童老師的感人事跡盡我所能表達於筆端。
當黎明來臨的時候,我寫完了。
上班後我立刻上交了稿件。
在將稿子送交本報的同時,我還傳真給了《江北日報》和《華夏教育報》。
次日,本報在頭版頭條刊登了我的稿件,第2天,《江北日報》在二版頭條刊登出來,第3天,《華夏教育報》在頭版顯著位置也刊登了,三家報紙的題目都是《大山深處的堅守》。其中,《江北日報》配發了評論員文章,《華夏教育報》還特別加了編者按語。
我又一次取得成功,又一次在圈子裏引起了轟動效應,報社的同仁見了我都交口稱讚,說這是人物通訊中的佳作,肯定能獲得今年的好新聞獎。
吳非臉上也帶著讚揚和恭喜的表情,但我覺得那表情多少有些勉強。
“真正的好新聞源於基層,源於生活,源於群眾,源於實踐,撲下身子抓好新聞,江楓是一個好例!”馮世良報社全體員工大會上對我進行了高度表揚。
大家的讚揚雖然讓我有些得意,但我最渴望的來自於藍月的表揚卻遲遲未到。
我體會到,我此次收獲的並不僅僅是一篇好新聞,收獲最大的是從童老師身上感受到的那種心靈的震動和思想的升華,我迫不及待想和藍月一起分享這種感覺。
我明白,作為一個老新聞工作者,每天看報是肯定的,藍月一定看到我發表在省報和華夏教育報上的文章了,可為什麼我沒有收到她的祝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