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啊,可笑,這4個老總猴年馬月寫過一篇稿呢?什麼時候拍過一張新聞照片呢?前車之鑒後事之師,現在你又要走程序,哼,我看你是又打算給老總配采訪機了。算了,你還是別走這程序了,我把機子給人家送回去吧,寧可不要這機子,我也不讓你拿這個給上麵送人情!”
“你怎麼這麼說?我沒要送人情的意思,就是想完善手續,這規定還是要講的嘛!”
白雲挖苦我:“你可真夠迂腐的,你看看其他編輯室,那些手機、采訪機和相機怎麼來的?還不都是拿稿子換來的?哪個部室走程序上交了?都知道隻要一上交就沒了,就被上麵征用了。現在報社就這樣,財務卡得嚴,各部室建設都是自己搞,哪個主任有能耐,哪個部室的人日子就過得舒服。
大家都想明白了,反正隻要不往自己腰包裏揣,反正隻要和工作需要沾邊,都沒問題。馮總早就知道這些事,但他一直睜隻眼閉隻眼。為啥?因為他不好管啊,既要馬兒不吃草,還得馬兒跑得快,他不鬆口撥經費,各部室自己想辦法,自然省了他的心。”
“可是”我仍然在猶豫,總覺得這事有什麼地方不大對頭。
“好了,江大主任。”白雲用諷刺的語氣對我說,“你現在是在學習期間,進步要緊,我是臨時負責人,這個責任不要你來負,出了事我承擔,東西我已經收下了,大家都知道了,都眼巴巴等著拿新機子呢。這是有利於工作有利於集體的好事,雖然不符合所謂的狗屁程序,但既然這上梁不正,我這下梁也就歪著吧,我不能讓大家失望。這事你就當不知道好了,不要因為這個耽誤了你的錦繡前程。”
我被白雲的話激了一下,瞪著白雲沉思了片刻:“既然已經收下,既然大家已經都知道,既然你剛才那麼說,那就先分給大家用吧,等我學習結束,寫個報告給報社說明一下。這機子大家一人一個,我那個機子還很好用,就不要了。多出的這台保存好,等我打完報告,一起上交。”
我的機子是藍月給我買的,可舍不得換,再高級的機子也不換。
“那也好。”白雲笑了,拍拍我肩膀,“這樣就對了,在報社做事,不要太正統,正統是要吃虧的,因為你麵對的上司就不正統。你剛才說得好,先斬後奏,我就不信報社到時候再把機子從我們手裏奪過去。你要知道,一個功能先進的采訪機對我們是多麼多麼重要,這就是我們戰鬥的武器啊。可上麵那些人拿著采訪機能幹啥呢?還不都是給自己家人當玩意兒用了?那相機不就是例子?都成了自己的家用相機。”
“發機子的時候,告訴大家要保持低調,傳出去影響不好。”我說。
“知道了,你隻管放心好了。”白雲看著我的眼神露出一絲失望,怏怏地說,“現在我是臨時負責人,這事你幹脆就當不知道,就當我沒對你說過,出了事我擔著就是,有啥大不了的!”
我知道,白雲失望的眼神是因為我此刻的表現不男人,缺乏氣魄。
不僅白雲這麼感覺,其實我也有這感覺,覺得自己在這事的處理上優柔寡斷,有些窩囊。
我承認白雲說得有道理,符合報社的現狀,也符合辦事的潛規則,可那天不知怎麼,我就是放不開,就是豁達不起來,心裏總隱隱有些不安。
這年頭,啥叫合理,啥叫不合理,不犯事就是合理,出了事就是不合理。
此後幾天,我在不安中度過,生怕這事惹出什麼禍端,一麵希望能讓同事們配上先進的采訪武器,另一麵又怕生捅出漏子。
至於我會擔心在哪裏出漏子,出什麼漏子,自己也說不清,隻是心裏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轉眼10幾天過去了,什麼事也沒發生,我心裏安穩了。
白雲在一次彙報工作的時候譏笑我:“看不出啊,江大主任,關鍵時刻你的膽子沒了,看來你這學習班沒白上,學到了很多道道。你看這不什麼事也沒有?大家換了新機子,工作效率提高了很多,寫稿質量數量都大大提高,咱這是做了利於工作利於集體的好事,為什麼做好事要擔驚受怕呢,又不是中飽私囊。”
我苦笑:“你就別冷嘲熱諷了,算你對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