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香消玉損(2 / 3)

“你……明白……就好……”

聽著他哽咽的回答,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那呼吸終於停止。

不再哭,不再笑,隻是靜靜地仿佛熟睡地躺在他的懷中,那神色是如此的安詳。

錦甌的手抽搐著牢牢抱住她漸漸冷去的身體,死死地抓住她的身體,用力地,想要把骨頭捏斷了,把她嵌在自己的骨血當中一樣,然後用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細語著:“夜宴,你看天上的月亮有多圓,那麼亮,像你的眼睛一樣,你看這滿園的金絲曇花竟然都開了,我摘一朵給你攢上好不好?本來我還在園中架好了秋千,一會我陪你去蕩好不好?”

錦甌低頭,凝視著懷中的女子,金冠下迷茫而脆弱的眼睛美麗得像是倒映在水裏的一個夢,“你要永遠陪著我,永遠哦,這是你答應過的……不可以食言哦。”

一旁的何冬實在看不下去,跪在腳踏前,悲泣著勸道:“皇上,長公主已經去了,您……不要悲傷過度,龍體為重啊!”

“滾!全都給朕滾!”

怒吼著,痛苦地呻吟著,偎依著,把手指繞上她的長發,十指和發絲纏綿,細碎的吻淩亂地落在她的眼角、眉梢,無力地把臉埋在她單薄的肩膀上,無助地顫抖著,那嗚咽之音聲聲淒涼,斷腸。

“夜宴答應過朕,她答應過的,會永遠陪在我的身邊,她不會騙我,即使她騙盡天下人,也決不會騙我……”

咽喉中不知為何帶著鐵鏽的味道,麵上越來越濕,溫熱的液體滴滴答答地淌了下來,好像有一種聲音,宛如心髒的破裂一般。

他痛恨自己那麼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的熱度正在一點一滴地消失,不論他怎樣地擁緊……而他能做的隻是用力地、用力地、用力地抱緊她。

殿外,淡淡的佛手柑在熏爐中沉澱,香氣四溢,西窗下,可以看見在初冬夜色中,全部盛開的金絲曇花又瞬間全部凋零,殘香暗冷。

天下最是堂皇富麗的離宮似乎一夜之間繁華千落。

謝流嵐呆呆地站在那裏,依稀聽著寢宮裏傳來了聲音,整夜地嗚咽著,仿佛能把魂魄也撕碎一般。

北狄國都城,挲南,太子府。

書房內,火漆封的密函,上麵寫著——

黎國長公主夜宴在洛州離宮毒殺太子妃錦瓔之後,生下一女,名為夜熔,其後不治身亡。

悱熔手一顫,那紙張便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他的眼看著窗外大雪紛飛,心中是什麼樣的心情,自己都無法分辨,隻是喃喃自語:“死了?怎麼可能?那種女人應該長生不老才對……”

許久,他彎身重新拾起了信紙,英挺的容顏上一片森冷,低低地笑著,“死了?也好……也好……至少少了一個心腹大患……這樣很好。”

隻是那拿著信紙的手指,隱隱地顫抖,連著那薄弱的紙張也好似風雪中枯枝上的殘葉,不住地抖動著,發出了嘩嘩的聲響。

與此同時,黎國都成,鏡安,寧夜宮。

未等宮人通傳,蘇上遠便走了進來,匆匆地頓了一下首,揮退了左右服侍的宮人。

小心地向前移了兩步,刻意壓低了嗓子,附在蘇輕涪的耳邊,帶著隱秘的喜悅,說道:“娘娘,洛州傳來了消息,說是長公主生下一女後,不治身亡。”

“是嗎。”

蘇輕涪倚在榻上,微微一愣,然後便若無其事地端起了麵前的那盞碧螺春,輕舒蘭指,淺淺地啜了一口,覺得入口茶有些冷了,就又放回了幾上,瑩雪般白玉盞口留下了一抹殷紅的胭脂唇印。

蘇上遠不曾想到她的反應如此冷淡,一時之間滿腹的話語便全憋在了口中,不知如何吐出,“娘娘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您……”

緩緩自軟榻上站起身,斜斜地瞥了蘇上遠一眼,微微地搖著頭,雲鬢間龍鳳珠翠冠垂下流珠,在額際搖曳,連漸漸浮上唇際的冷笑都是那樣的優雅,“好消息?父親,您真是老糊塗了,您真以為夜宴死了,皇上就會愛我,或者說哪怕是能看我一眼?她活著,我爭不過她,她死了我更是無能為力。可笑的是她和皇上一樣,從沒有拿正眼看過我一眼,在她的心裏,我根本連稱得上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蘇上遠張口還要說些什麼,卻被織金鳳紋紅袖下抬起的玉手止住。

微微地眯起了美麗的眼,帶著一種從骨髓裏發出的雍容華貴,她細聲慢氣地道:“父親,他們的世界,我從來都插不進去,如今有了羅迦,我還爭什麼呢,有了他我就已經知足了。”

殿中青獸爐中的炭火暖暖地燃燒著,青煙嫋嫋夾雜著沉水的暗香,白皙勝雪的手中抱著鎏金的手爐,來到了搖車跟前,那如畫的眉目間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搖車中錦被包裹的嬰兒仿佛知曉母親的到來,胖胖的小臉歡快地笑著。

“父親,他就是我黎國的太子,將來的皇帝,而我就是將來的太後,黎國的權力最終還是會落在我們蘇家,您急什麼呢?”

不理會羅迦伸出的渴望擁抱的小手,蘇輕涪轉身來到了窗前,倦倦地靠在窗邊,美麗的容顏凝固著一絲冰冷的笑意,窗外飛雪連天襯得她唇上的胭脂紅豔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