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在家樂福打工的小雯被一個四十多歲的網絡騙子騙去了三千塊錢,還騙去了身子,聽說小雯懷孕後,鑲著一顆拷瓷牙的騙子徹底消失了,小雯姑娘在韋麗拿證的這天晚上,一時想不開,爬上六樓樓頂準備一跳了之,小姐妹哭成一團,中方經理苦口婆心,都沒用。小雯跳樓前荒唐無理地非要見韋麗一麵,她要責問韋麗憑什麼自己在網上遇到了騙子,韋麗遇到的就不是騙子。
跟著經理的車趕到現場後,韋麗對小雯說,“你先下來,我正在調查‘流落街頭’是不是一個騙子,落實了後,我陪你一起跳!”
第二天早上,一夜未睡的韋麗在電話裏跟鄭凡說了一下事情的大概,並強調小雯情緒很不穩定,領導讓她看住小雯,她要陪小雯幾天,真的很對不起。鄭凡很輕鬆地說,“隻要小雯不跳樓,沒問題!”拿了證的鄭凡很恍惚,他沒覺得自己已經走進了一樁婚姻,隻是覺得打賭贏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對下一步生活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韋麗不過來,可以讓他冷靜地把有些問題想清楚。他想去找黃杉聊聊。
黃杉租住在帶廚衛的一居室筒子樓裏,他指著屋裏的大床,對有些迷惘的鄭凡說,“這張床上,你知道重複過多少甜言蜜語嗎,做成錄音帶夠你二十四小時連軸轉聽上好幾個月,現在沒了,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留下。如今我們要是還扯什麼愛情,那就太幼稚了!我為什麼看好你跟小韋?因為你們沒有愛情,卻有信用,網上打的賭都能兌現,太偉大了!兩個講信用的人比兩個講愛情的人要可靠得多,你看人家小韋一不要房子,二不要車子,如今有幾個女孩子能做到?”鄭凡覺得黃杉言之有理,但把他們歸類為與愛情毫不相幹的兩個賭徒在兌現賭注,鄭凡麵子上過不去,於是他反駁說,“沒有愛情,信用是不需要兌現的,兌現的信用也是沒有意義的,又不是做生意。”黃杉似乎不想跟他討論這些話題,他說要出門去相親,報社一個拉廣告的同事給他介紹了一個野模特。
他們一起出門,摸索著走進黑暗的樓道裏,分手前黃杉對鄭凡說,“你跟小韋先把夫妻之間的事辦了,然後再去考慮婚禮、買房的事,聽我的沒錯。”
鄭凡對眼下身無分文、居無定所的現狀無能為力,出租屋裏腿腳亂晃的床上死過一個無辜的孩子,黴跡斑斑的牆上終日晃動著一家三口絕望的表情。他想買一點石灰水將舊生活的陰影刷白,還想買一個煤爐、鍋碗瓢盆之類的,床單枕頭要換新的,他想即使寒酸,但屋裏要收拾幹淨。韋麗進門前,最大的一筆投入是電視機。新的要一兩千,口袋裏錢不夠了,鄭凡準備去二手市場買一台舊的。
小雯被父母接回老家去了。已是拿證的第四天,一清早,韋麗給鄭凡發來了一條短信,“小雯不想死了,可這會兒我想死。”鄭凡很吃驚,打電話過去問為什麼,韋麗說,“我想你想死了。”鄭凡說屋裏還沒收拾好,你要能忍受我這阿富汗難民收容所,今晚下班就過來。
鄉下表舅是午飯後摸到市藝術研究所的,他一見到鄭凡就嚎啕大哭起來,眼淚鼻涕一把地說,“大外甥呀,四大門親中就數你官最大,最有本事了!你可得給我作主呀!”
鄭凡給表舅倒了一杯水,讓他坐下慢慢說,表舅穩定了情緒後掏出了自己帶來的燒餅,他隻咬了一口,就沒再吃了,他說鄉下表弟在縣城賣梨跟城管幹起了仗,因為一位省裏的大領導要來縣裏視察,所有主幹道兩邊都不許擺攤,沿街賣梨的表弟剛擺好攤子還沒開賣,城管上來就對著筐子狠狠地踢了兩腳,聲音也很凶,表弟說,你不讓賣就不讓賣,幹嗎要踢我梨筐,那位戴著大蓋帽眉毛粗黑的城管捋起袖子,“踢算便宜你的了,我他媽還想打你!”說著下麵一腳踹翻梨筐,上麵一拳砸在表弟的鼻子上,表弟當場血流滿麵,梨子滾落一地。當年曾想到少林寺當和尚的表弟和尚沒當成,武功卻練就了七八分,雖荒廢多年,基本功還在,於是一個連環腿橫掃過去,城管捂著褲襠倒在了地上,頭磕在路牙子上,後腦勺破了,送進醫院縫了八針。表弟被一群撲上來的城管將腿被打成粉碎性骨折,眼下正綁著石膏躺在醫院的床上,第一次手術已經花掉了六千多,第二次手術還得三千多,聽說腿傷好了後,還要抓進去坐牢。表舅說到這又抹起了眼淚,“明明是城管先動的手,你表弟腿都被打斷了,還要坐牢,這還講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