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 宅子(1 / 2)

夜色籠罩著京城,晚膳之後,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謝寧沐浴之後熱的臉色潮紅,偏偏窗子都關上了。她坐在窗前頭,青荷與青梅兩個換了三回手,用厚厚的布巾替她把頭發上的水氣都擦淨。謝寧把頭發拉到身前看了一眼。

進宮這幾年頭發越長越長了,天最熱和最冷的時候,她總想偷偷剪短一些。冬天太冷洗起來麻煩,夏天太熱,總覺得頭發又長又熱又累贅。

可惜隻能是想想。夏荷她們對謝寧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熟悉,比她自己還要熟悉。這話毫不誇張,起碼謝寧就看不見自己的背麵嘛,可是青荷她們天天伺候她,熟的不能再熟了。

後來又來了方尚宮,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她的頭發若真是無緣無故短了一截,皇上也會發覺。

方尚宮端茶進來,謝寧從鏡子裏看見她,微笑著招呼:“方尚宮來了?坐。”

方尚宮接過青梅手裏的布巾接著替她擦頭發,一麵象閑聊家常一樣說:“今天慎妃請客,場麵可熱鬧呢。”

“都請了什麼人啊?”

“可不少。”方尚宮說來如數家珍:“曹順容、高婕妤、陳婕妤、李昭容,梁美人,趙美人……大大小小坐了三桌呢。”

要是一桌六個人,那也是十八個。

“慎妃讓人搬了不少花,出錢叫膳房做了好大的螃蟹。席吃到一半,高婕妤八成是喝多了,出了延福宮就吐了。”

謝寧把解下來的耳墜放進刻花的錫盒裏頭,聞言動作一頓:“是嗎?她現在沒事吧?”

“沒有叫太醫,請賀尚宮去看了看,就是酒喝的急了,又有些受涼。”

慎妃是個那麼妥當小心的人,卻讓高婕妤席吃了一半就離開……

方尚宮象是不經意般說了句:“慎妃現在也拿出做妃子娘娘的款兒來了,很是體麵。”

胡榮的消息打聽的又仔細又周全,自從方尚宮點醒他之後,他現在辦事很有章法,走的路子和周稟辰不一樣,可是慢慢的他從正在做的事情裏品出更多的味道來。

這些事,其實也很有意思。

有些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幹的事情,卻會被不起眼的細線串連在一塊兒。還有些很瑣碎的,無心的話語,裏頭透露出來的內情卻有大用處。

“謹妃昨兒沒去赴宴,聽說家裏人送了信來,惹她生了一頓氣,身邊宮女的臉都讓她用熱茶燙傷了。”

“信上說什麼了?”

“這個不甚清楚,似乎是說謹妃家裏人上京路上遇著什麼麻煩了,似乎吃了虧。”

謝寧搖了搖頭。

她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皇上給她們晉位時想的封號功夫都白瞎了。謹妃現在哪裏謹了?慎妃也不慎了。

她想起以前聽過的戲詞兒,好象是有一句“一朝權在手”。以前她們的謹慎、本分,那都是權宜之計。現在大概是覺得都已經熬出頭了,一個個幹的事兒都叫人不省心。

皇上從外頭進來,雖然一路都有人撐著傘,他肩膀上、衣擺上仍然落了雨珠。

一進門皇上就聞了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氣:“你吃什麼點心呢?好香。”

“沒有啊。”謝寧披著長發迎上前去,盈盈拜下行禮:“臣妾才沐浴過,八成是這個氣味。”

這股甜香味兒就從她的頭上身上散發出來,皇上握著她的手,微微低頭輕輕一嗅:“聞著這香味兒朕都餓了。”

“皇上想用些宵夜?”

皇上笑了。

白洪齊遞了一個用油布包著的長卷紙軸過來,就識趣的退下了。在永安宮這裏他特別有眼色,從來不在皇上和貴妃娘娘麵前礙事。皇上如果召別的嬪妃伴駕那他可不會象現在這樣,伺候皇上更衣、上茶、捶腿捏肩這些活兒哪怕是他兩個徒弟也不能和他搶。

謝寧取了皇上新做的一件袍子替皇上換了,腳上的鞋也換了一雙軟做的千層布底鞋。這種鞋底穿起來特別軟和舒服,皇上以前沒試過,等穿過一回之後就離不開了,連在長寧殿都備了兩雙這樣的鞋子穿。還說什麼腳舒坦了人才能舒坦。

“這是什麼?”謝寧拿起放在桌上的那個紙軸。

“兩副輿圖。”皇上說:“今天跟季雲說起來,林家現在是賃的房子,住起來很不方便。既然以後要長留在京城了,住的地方就不就能太將就。

謝寧怔了下:“這樣……不太妥吧?”

皇上的意思她明白,可是謝寧也知道,禦史台肯定有一幫人眼睛盯著今年才得勢的這一撥外戚新貴。皇上如果賜宅子,那些人必定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