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輦到了門前的消息已經被報了進去,方夫人扶著夏紅的手站在了門前相迎。
皇上往前趕著緊走了兩步,可是站到了方夫人麵前又一時語塞。還好謝寧帶著笑意往前走了一步:“您身子本來就不好,這麼冷天兒別在外頭站著說話。”
方夫人這裏的客人已經走了,不過待客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收拾幹淨,炕邊擺的兩張椅子還沒擺回原處,正好這會兒也不用收拾了,皇上很自然的就在靠左的椅子上坐下了,謝寧自然是挨著他坐。
方夫人吩咐夏紅沏茶來,又問:“冬宴已經結束了?這才半個時辰吧?”
“應個卯也就是了,朕在那兒人人都不自在,就先走一步了。”
方夫人忍著笑。
皇上說旁人不自在,其實他自己才是最不自在的那個。後宮嬪妃盼皇上哪個不是望眼欲穿?可平時皇上少進後宮,她們的手又伸不到長寧殿去,這好不容易撈著一個見皇上的機會,怕不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乞盼皇上垂青,結果皇上露個麵沒多停留又走了,不知道這會兒那些人心裏是個什麼滋味兒呢。
方夫人又問宴席辦得好不好,皇上習慣性的就要答個好字,謝寧先笑著說:“席上的東西還不就是那樣,一樣一樣名頭都吉祥好聽,哪樣拿出來都是有說頭的,可是就沒有一樣好吃的。我就喝了兩口湯,皇上也就飲了一杯酒,還是開席前祭冬的祭酒,現在肚子裏都空著呢。”
方夫人忙說:“那怎麼能行?天兒本來就冷,再空著肚子,可上哪兒能暖和?”一麵趕緊吩咐人送幾樣宵夜來,倒不必太考究,隻要快些、吃著軟和適口就好。
謝寧含笑看了皇上一眼,能感覺到他明顯是鬆了一口氣,連坐的姿勢都放鬆下來了。
換個人可能覺察不了,可謝寧與皇上日日相伴,對他的了解有時候就象對自己一樣那樣清晰明白。
她是旁觀者清,對皇上,對方夫人,看的都更明白。
皇上這麼多年惦念生母,這隻怕從他得知自己真正身世的時候就開始了,多年來從來未曾放棄尋找,現在終於與方夫人相認了,心裏頭肯定是悲喜交集,卻又忐忑難安。
方夫人也沒比他好哪兒去。她多年在深宮之中孤身一人生活著,要不是還有孩子這個念想,隻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這母子倆都想拉近距離,想著彌補過去的缺失,把那些遺憾不足都填補回來。可是畢竟中間隔著幾十年的歲月,兩人又都不是熱情外向的性子,越是心裏急迫,反倒越不知如何是好。
就象剛才,方夫人問他們吃得好不好,謝寧要不插上一句,讓皇上自己來說,肯定是順口就答一個好字。可這麼一來底下的話又都接不上了,一準兒要冷場。
這種時候謝寧的存在就顯得越發重要了。要是沒有她,皇上和方夫人兩人坐在一起除了幾句幹巴巴的客套話怕是再也找不出什麼話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