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樓內書籍如山,董海川指著中間一座硬木雕花螺甸寶座問:“這上麵為何蓋著黃布罩?”
何六道:“這是乾隆爺當年賞給老鎮國公的,這是祖傳寶物,平常人坐了要殺頭的。以前有個丫環坐在上麵玩耍,叫大奶奶看見了,被擴光衣服在院裏跪一夜,那丫環後來跳井死了。”
藏書樓右邊是書香齋,裏頭有孔子的木牌位,還有七十二賢人的畫像,何六告訴董海川,宜春堂是四爺府的客房,花雨齋是四爺和四奶奶的寢房,受日堂是四爺府親眷居住這地,識道堂是講學授藝的地方。
何六一邊走一邊對董海川道:“四爺府內的每個王家都有一個庫房,房內藏有皮毛衣服、綾羅綢緞。城裏的通興長、麗豐、瑞蚨祥、謙祥益、大綸等布店,每年還定時送來最時興的花煞費苦心綢緞供選。府內還有成衣處,有十名裁縫專門為四爺全家製作各種單、皮、棉、紗衣服,平日僅供王親吃的雞鴨魚肉和海味就有五十斤以上,瓜果梨桃三十斤以上。”說著他們又來到花房,花匠們正在精心培植細花,大部分是桂花、君子蘭、玉蘭、桅子、梅花、香園、佛手等盆景。這時,隻見有個男仆手捧木盒疾步走來。何六道:“這是在給四爺、四奶奶送香飯,四爺、四奶奶一日三餐都要由仆人從廚房手提木盒送去,飯菜不能冷。每日收拾更是利落,天明時大批仆人輕手輕腳要用最短的時間最輕的動作去做,當四爺、四奶奶起床時,屋內已收拾幹淨,看不到一個人了。”
何六說到此時,朝四周望了望,小聲對董海川道:“你說怪不怪,四奶奶一天一個澡,全用牛奶洗,有四個丫環伺候著,怪不得她養得像個小瓷人,嘻嘻!”。
兩人說著來到三進院裏西北角的一個屋裏,這是總管的住處。桌上已擺好菜肴,何六取出一瓶白香酒,請董海川同飲。
酒過三巡,何六喝得興起,一盤腿,脫下鞋子,摳起腳丫。“董爺,你不知道,這北京城裏可玩的可不少,白雲觀的毛驢花會;大鍾寺的賽車賽馬、打金錢眼兒;雍和宮打鬼;廠甸的風車、撲撲蹬兒、大串糖葫蘆;隆福寺的廟會;天橋耍把式的,嘿,還有那六必居的醬菜、浦五房的豬頭肉、天福號的醬肘子、王致和的臭豆府……再有北京城裏的豆汁、焦圈、莞豆黃、鍋貼、灌腸、鹵煮火燒、栗子麵小窩窩頭,西德順的爆肚、瑞珍厚的烤肉、李家的白水羊頭……嘿,那叫真夠味兒!”說著,何六從床底下摸出一個罐子,用手撈出幾塊臭豆腐,擱到桌上的一個空碟子上。
董海川覺得氣味異常,急忙掩鼻子。何六用筷子夾起一塊遞給董海川。“來,你嚐嚐,這是北京的一寶。”
董海川咬了一口,急忙吞進肚裏,覺得味挺特別。
何六得意洋洋地說:“說起王致和的臭豆府還真有一段故事哩。康熙年間,有個叫王致和的人,在前門樓子外頭延壽街開了一家豆腐鋪。一年夏天,王致和因為要給兒子娶媳婦,急等著要錢,就讓全家人拚命地多做豆腐。說也不巧,做得最多的那天,來買的人卻是最少。大熱的天,眼看豆腐就要變餿,王致和非常心疼,急得汗珠子往下淌。常言道,急中生智。當汗珠子流到嘴裏,一股鹹絲絲的味兒,忽然使他想到了鹽。他懷著僥幸心理,端出鹽罐,把所有的豆腐都撒上了鹽。為了去掉餿味,還撒上一些花椒粉,然後擱到後堂。過了幾天,店堂裏飄來一股異樣的氣味。全家人非常奇怪,還是王致和機靈,他一下子想到發黴的豆腐,連忙跑到後堂一瞧,哎呀,白白的豆腐全變成了青色。他拿起一塊放在嘴裏一嚐,哎喲,我做了一輩子豆腐,還從來沒有嚐過這麼美的味兒呢!他高興得跳起來,立刻把這些青豆腐搬出店外擺攤叫賣,攤頭還掛起一個幌子,寫著‘臭有奇香的青豆腐。’北京人從沒有見過這種豆腐,買回去一嚐,果然不錯,因為臭中有香,香味在腹,雖然臭氣不雅,但味道尚佳,結果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不到一天,幾屜豆腐一搶而空。消息傳進皇宮,康熙皇帝也相嚐嚐這臭豆腐,立刻派太監到王致和那裏買了一罐,從那以後,王致和的臭豆腐就出了名,連洋人也吃得滋滋有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