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弗氏感成奇夢 宇文泰獲配良緣(1 / 3)

話說高王納了爾朱後,帝雖聞而惡之,然並無相圖之意。朝臣中惟斛斯椿心懷反覆,平素喜與術士劍客往來,好行機詐。高王初入洛陽,椿已慮其權重欲圖害之,賴賀拔勝言之而止。及歡殺喬寧、張子期,心益不安。因與南陽王寶炬、武衛將軍元毗、侍郎王思政等結為一黨,密於帝前言歡之短,勸帝除之。舍人元士弼亦言詔到並州,歡坐而聽讀,驕傲無禮。帝於是常懷不平。欲除之而計無所出。一日,忽接歡表,言爾朱兆已正殺君之罪,滅及全家,而太原王榮曾有大功於國,不應無後,其所遺幼子文殊年漸成人,理合賜之襲爵,以酬其勳。帝覽奏大駭,欲許之,則封叛臣之子為王,心所不甘;欲不許,則慮觸歡怒,致生不測。乃密召斛斯椿,以表示之。椿曰:「陛下不可不許。歡之推恩於爾朱者,以納莊後之故,在他麵上用情,誌在必得,不如許之以慰其心。然歡所為如是,未始非天朝之幸也。」帝曰:「何幸之有?」椿曰:「以歡之雄才大略而勵精圖治,經營大業,其勢難製。近聞其自納莊後為妾,日夕居於爾朱兆舊府,隻圖歡樂。諸將罕見其麵,舊時姬妾亦置不問。以尉景為冀州刺史,委以政事,自己全不關心。又以北地已平,關西通好,以為天下無事,因此誌驕氣盈,惟酒色是娛。現在乘其昏惰之時,正好設計除之。歡若一除,其長子高澄年僅十二,餘皆孩提,雖有謀臣勇將,蛇無頭而不行,皆可以利誘也。如是則大權複歸帝室,天下皆稽首歸服矣。」

帝曰:「除之若何為計?」椿曰:「陛下禁旅單弱,先當廣招武勇,添置閤內都督部曲、值殿之將,每員以下增置數百人。又諸州行台管轄一方,皆歡私人為之,本以正討反亂,故建其職。今托言天下已平,悉罷其兵,則歡勢孤矣。關西賀拔嶽士馬精強,雖陽與歡合,未必心服。今遣辯士說之,使順朝廷。其兄賀拔勝英雄無比,心地忠烈,現為侍中,可使都督三荊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以為外援。及早行之,便足以製歡矣。」帝曰:「司空高乾,朕亦欲用之。」你道帝何以欲用高乾?先是乾在信都遭父喪,以軍興不暇終服。及帝即位,表請解職行喪,詔解侍中,惟不解司空之職。乾雖求退,不謂帝遽見許,既解侍中,朝政多不關豫,居常怏怏。帝既貳於歡,冀乾為己用,嚐於華林園宴罷獨留乾,謂之曰:「司空奕世忠良,今日複建殊勳。朕與卿義則君臣,情同兄弟,宜共立盟約,以敦情契。」慇懃逼之。乾對曰:「臣以身許國,何敢有貳?」帝複申前說,乾唯唯。且事出倉猝,不謂帝有異圖,遂不固辭。與帝焚香訂盟,誓終始不相負,因是帝欲用之。椿曰:「乾若為陛下用,其弟敖曹勇冠三軍,雄武無敵,亦可結之,為陛下用矣。」帝大喜,由是朝政軍謀,帝專與椿決之,群臣皆不得與。得與聞者,惟南陽王、王思政數人。然南陽雖與其謀,恐事無成,心甚憂之。

一日朝退,獨坐閣中,其妃乙弗氏賢而色美,為王所愛敬,無事時,每與談論世事。妃是日見王默默不樂,問其故。王曰:「我憂高歡當國,將來禍必及我。」妃曰:「王承帝寵甚厚,何畏於歡?」王曰:「天子是他扶立,國政軍權皆他掌握。一旦有變,天子且不保,其社稷何有於我?我所以憂也。」

妃曰:「此非王一人事,且寬懷過去。」因問歡之宗祖是何等樣人。王曰:「我初不知。前日我同高道穆入景明寺閑玩,時歡隨爾朱榮入都,與司馬子如亦來寺中遊玩,在左廊下相遇,歡與子如並肩而行。吾見其容貌特異,聲音宏亮,目視久之。道穆謂予曰:「殿下識此人否?」我曰:「不識。」道穆曰:「此人姓高,名歡,字賀六渾,渤海人也。其上祖名隱,出仕於晉。

隱子慶,為燕吏部尚書。慶子泰,為燕都尹。燕亡,泰之子湖,以燕郡太守引兵降於本朝。吾世宗皇帝封為右將軍。湖有四子,次子名詝,官為侍禦史,犯法坐罪,削職為民,謫徙於懷朔鎮。詝與吾家為同姓,與吾父、吾叔叔兄弟行。其去懷朔時,以祖宗神像寄與吾父,曰:「門戶衰敗,未識流落何所,恐有遺失,幸弟為我留之。且言我父:為將常行仁義,未嚐妄戮一人,我雖如此,或子孫尚有成人者,可以此示之。於是遂去,其後不相聞問。我父嚐以此諭我兄弟。吾曾看其先像,此子容貌,宛似高湖,但少須耳,乃湖之曾孫也。」我曰:「既有此事,何不以像還之?此子神姿秀異,所謂成人者,即其人歟?」道穆乃進前相見,遂入講室。歡與子如、道穆及我同入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