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世子怨憤自縊,恰值田敬容進來撞見,慌即解救,世子得以複蘇。
敬容跪勸道:「世子負不世之才,宜留此身以有為,奈何遽欲自盡?」世子不語。俄而,馮文洛至,謂世子曰:「臣在外打聽得司馬尚書近回晉陽,得彼一言王心可轉,世子何不以書求之?」世子遂修書一封,密令送去。其書曰:
知名故人恕不複具。近以事近彝倫,有乖風化,致觸嚴親之怒,罪在不赦之條。身被羈囚,命懸湯火,血流枕席,死等鴻毛。痛援手之無人,欲求生而少路。忽聞君返,如遇春回,唯望施轉圜之智,上啟王心,效納牖之忠,下全予命。苟使父子如初,敢不生死銜結。冒禁通書,幸不我棄。
子如接書看罷,對來使道:「你回去教世子安心,我尚未見大王,見時自有道理。切不可泄漏機關。」
其時子如方回,亦早略聞消息。因欲救世子,不敢久延,次日絕早便來見王。王知子如回來,即召至德陽堂共坐細談。子如略將朝事述了一遍,起身告曰:「久不見內主娘娘,求入宮一見。」蓋子如以鄉閭之舊,每次自京回來,皆得進見婁妃也。王曰:「汝勿往見。世子不堪承業,行將廢之,其母惡得無罪?」子如佯為不解,驚問曰:「大王何為出此言也?」王乃告之故。
子如曰:「大王誤矣。鄭夫人有傾國之色,世子有過人之資。內主是大王結發之婦,又有大恩於王,以家財助王立業,患難相隨,困苦曆盡,情義何可忘也?且婁領軍為腹心之佐,大功屢建,豈可與妃參商?況此等闇昧之端,未定真假。王奈何以一宮婢之言,而欲棄此三人也?臣竊以大王妃嬪滿前,鄭夫人獨邀寵幸,或有忌之者造言興謗未亦可知。世子恃王親子,在宮出入自由,不避嫌疑,理或有之,此事斷無有也。宮婢們畏威懼刑,逞口妄供,何足為信?大王憑一時之怒,而失善後之圖,竊為大王不取。」高王被子如一番言語,其怒稍解,漸有悔心,便道:「既如此,卿為我勘問之。」
子如領命,隨到監所,據案而坐。弔出宮女六人,跪於階下。又召出世子,世子向子如再拜。子如道:「奉敕追勘,世子莫怪。」子如見世子形容憔悴,滿目憂愁,起攜其手曰:「男兒膽氣宜壯,何畏威自怯若此?」命坐一旁。先叫穆容娥,喝道:「你誣陷夫人,大王已經察出,罪該斬首。今亦不用你供。」喝叫左右將他綁起,推在一旁候死。乃叫謝玉瑞、孟秀昭、良霄、定紅一齊跪上,喝道:「穆容娥誣陷之罪,即刻正法。你等生死亦在一言,倘不訴出穆容娥誣陷實情,仍舊扶同汙蔑上人,一並處斬。」四人大驚,叩頭曰:「唯公相之命。」子如授以紙筆,令各自書供。良霄舉筆先成。供雲:
妾以蒲柳之姿,追隨鳳閣,趨承之職,朝夕鸞幃。夫人貞淑,大眾皆知;宮禁森嚴,寸心常凜。何乃利口惡奴,以小憤而構成大禍,致令賤妾被牽連而陷入奇冤。是以含恨無窮,有口莫辯。今蒙提問,敢吐實情。所告皆屬子虛,前供盡由飾說。幸垂明察,下鑒蟻忱。
三人所供,亦與良霄無異。子如看罷大喜,乃叫李慶雲,喝道:「夫人被誣,你該力辯,何得直認不辭?你死不足惜,其如夫人、世子何?速速書供,免汝一死。」慶雲便即寫供呈上。供雲:賤妾初無令德,幼乏芳姿,得邀王選,入為護帳之姬;更辱主恩,拜受知院之職。但知畏法奉公,寧敢肆情縱欲。況我夫人以姮娥而守月,豈同神女去行雲。何乃奸詐之徒捏造謊言,橫生奇禍,玷夫人之清德,累世子之芳名。直以力弱難爭,一時屈認;苦於有冤莫訴,萬死奚辭。今承庭訊,得睹雲開。乞賜青天之照察,得超垂死之殘生。
子如覽畢,便道:「眾供已定,倘大王再問,不得更有他說。」眾女皆叩首領命。子如吩咐左右,將穆容娥牽去,先令自盡,立等回報。俄而左右來報:「穆容娥已死。」子如下筆判道:穆容娥懼罪自縊,誣陷顯然。良霄等眾口相同,真情可據。雲開霧散,宮禁本自肅清,射影含沙,謗跡皆由捏造。一人既死,無煩斧鉞之加,餘眾無辜,旦釋囹圄之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