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雨嘩嘩啦啦越下越大,雨點落在地上發出“啪啪啪”的響聲,風吹著樹葉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王秋蘭盤腿坐在床頭,在煤油燈下,納著鞋底,她抬頭向窗外望望,天地黑得像鍍上一層墨,令人可怕。常山在床那頭斷斷續續地咳嗽,嗓子裏發出“噝噝噝”微弱的聲音,像扯細的糖葫蘆絲嫋嫋地在空中回旋。王秋蘭問:“常山,你覺得病有好轉不?”
“好啥,就像一燈油快到熬幹的時候了,不定哪口氣上不來,就見閻王去了。”常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他爹,你多活一天,我就覺得背後像有根柱子靠著倒不下去,有個啥事,你就能給我出個主意,想個辦法,壯壯膽,你要是走了,撇下俺娘兒幾個咋過哩。”王秋蘭不覺得眼睛潮潮的。常山長咳一陣,稍有平息對王秋蘭說:“睡吧,天不早了。”
王秋蘭感到腰酸、背疼、困乏,她把大針別在鞋底上,下床站著伸伸腰,搓搓手,揉揉膝蓋,捶捶肩膀。忽然,她發現牆角處被雨水浸濕,房頂上“撲嗒、撲嗒”向下滴著水珠,地麵上濕了一大片。王秋蘭拿著傷痕累累的洗臉盆放在地麵上接著水珠。當她準備上床休息時,常山又是一陣強烈的咳嗽,且越咳越凶,手捂胸口,渾身蜷縮一團,起伏顫動。王秋蘭慌忙為他捶背。瞬間,常山的臉由紅變青,由青變紫,一口氣憋的像紫茄子似的。雙眼瞪著,黑眼珠上吊,白眼球下垂,上眼皮包黑眼珠。嗓子裏呼嚕、呼嚕,似一口痰吐不出,咽不回,堵塞氣管。脖頸上鼓脹著一道道青筋,彎彎曲曲,像浮在上麵的吸血蟲。他的表情煞是嚇人。王秋蘭心中焦急、恐懼、不知所措,連聲喊:“常山、常山、你咋了。”她又抱頭又捋脖子。但常山這口氣還是沒回過來,翻著白眼,張著嘴,頭一歪不吭氣了,永遠走了。
王秋蘭聲淚俱下,哭喊:“常山、常山、你醒醒呀!你醒醒,你咋說走就走哇……”她淚流滿麵,淚水走臉上像一道道小溪在流淌,顧不上擦一把,伏在常山胸前,抱著他的頭泣不成聲。
常山的兒子、女兒醒來,跪在父親床前:“爹呀、爹呀……”哭喊著。悲痛的哭聲,衝破家門,回蕩在夜空中。
突然,一道強烈的閃電,劃破長空,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雷聲,轟轟隆隆,風雨大作。風聲、雷聲、雨聲、哭聲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