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老忠良衙齋自歎 聖天子欽召梅公(1 / 2)

詞雲:離了朝官位兒,跳出是非窩兒。清閑老人家心兒,消磨了豪傑性兒。尋一塊無人地兒,做幾間矮矮房兒,打幾扇窗兒,種幾株樹兒,山上有草牧羊兒,池塘有水養魚兒。到了春來養花兒,到了夏來乘涼兒,到了秋來觀菊兒,到了冬來踏雪兒。

一年四季收些五穀雜糧兒,做幾壇酒兒,殺幾隻雞兒,烹幾尾魚兒,請幾位知心的老兒,猜拳行令兒,謳歌唱曲兒,隻吃到三更斜月兒。懷中抱子兒,腳旁睡妻兒,這才是無憂無慮快活逍遙一個老頭兒。

詩曰:自古高風重大儒,忠君愛國費躊躇。

身至諫垣心輔政,豈知天意不能除。

奸邪反作君心腹,忠良頸血濺當街。

文明日盛消群黨,方顯男兒是丈夫。

話說這部奇書,出在大唐肅宗年間。江南常州府有一清廉正直之臣,這位老爺姓梅名魁字伯高,夫人邱氏,所生隻得一位公子,名璧字良玉,自幼與侯鸞之女結親,因各為官出仕,故而未娶。單言梅公乃科甲出身,初任特授山東濟南府曆城縣知縣。榮任十餘年,為官清正,隻吃民間一杯水,不要百姓半文錢。常聞起盧杞為相,信用奸邪,出具銀錢寶玩,結交權黨,都是剝削小民,席卷地皮之輩,但逢如意,就升轉得快,不上幾年,可任之極品。一切清廉正直之臣,又不能升遷,他還要尋出事來拿問他。可憐把那些忠良,貶的貶,殺的殺,不知害了多少官的性命。這梅公幸喜他還有故交同年的,有幾個在朝做到大位,故此才做得這幾年官,不是同年之力,不知怎麼結局。你說這幾位同年是誰?一個是江南揚州府江都縣人氏,姓陳名日升,字東初,官居吏部尚書;一個是淮安府山陽縣人氏,姓馮名樂天,字度修,官居都察院左都禦史;一個是河南開封府考城縣人氏,姓黨名進,字懋修,官居翰林院大學士;一個是山東兗州府濟縣人氏,姓陸名福齋,字爾修,官居詹事府正詹事。這幾位老爺,都是梅公的年兄,刎頸之交,故在京中照應,是以盧杞不能下手害他。梅公平日無事,常對夫人說道:\"我看現在登科發甲的官員,哪個能與皇家出力,愛惜黎民,報皇家知遇之恩?隻知逢迎上司,謀幹遷擢。若奉迎上司,必要金銀珠寶、玩好古物,才能高升。你想,若要如此進獻權黨,至少也得千萬金方能充裕。我想一個讀書之人,十年寒窗,磨穿鐵硯,哪有如此財寶?若要進獻當道,必須剝削小民脂膏都為己有,才得榮升。下民易虐,隻怕上天難欺。我這頂紗帽,也是十年苦換來的。又蒙皇上天恩,祖宗福庇。在此化民以正人倫之事,豈能效那貪官,拿珠寶去饋送上司,並那當道的權貴。我乃賴天之福,在此為官,做一日官,治一日民,盡一日忠。恐不做官時,回家同老妻兒子守著幾畝薄產,樂於林下,也是人生在世一場。要我梅魁結交上司,送饋權黨,謀幹升遷,斷不敢做沒天理喪良心的事,且自由安天命而已。\"忽一日沒事,梅公與夫人閑坐談心:\"光陰如箭,不覺在此任所,已有十多年了。此日喜得沒事,後日又是夫人的壽誕,我想備兩碗肴菜,與夫人上壽。\"夫人道:\"年年要老爺上壽,難為你了。\"於是梅公即吩咐院子傳出去,叫值日買辦買菜,院子答應道:\"曉得。\"即將買菜單子,交與買辦。不多時,買辦將菜送進宅門上。你道是什麼東西,原來是兩把菠菜,八塊豆腐,半斤豬肉,兩斤水酒。家人送至廚房備辦不提。再說梅公叫家人請公子與夫人上壽,公子聽得,即起身來整頓衣帽,叫書童鎖了書房門,一路走進內堂,隻見老爺與夫人對坐談心。公子說道:\"爹爹母親在上,孩兒拜揖。\"梅公與夫人說道:\"我兒坐了。\"梅公道:\"今日衙中無事,後日又是你母親壽誕,叫你來把盞上壽。\"公子道:\"孩兒知道。\"不多一會,家人就托出四碟小菜,兩碗豬肉,兩碗菠菜豆腐,三雙杯筷,安了座位。梅公與夫人上坐,公子旁坐。梅公對夫人說道:\"你我也算晚景有靠,此酒席雖不豐美,但孩兒禮節不差,後來必成大用。自古道:為師誇徒,必不是好師,為父誇子,必不是好父。隻是我為父母,不是那不成才之父,誇為子的胸中之才。這一向不曾與你講讀,你把平日所習的經藝,呈上一篇,與為父的看看。\"夫人對梅公笑道:\"孩兒讀書,原以功名為念,一朝脫白掛綠,繼你一脈書香,還有什麼講究?\"梅公道:\"你乃婦人家見識,哪知世間道理。聖人雲:'正則守經,亂則從權'。如今聖上被奸臣盧杞蒙混,總不能進朝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