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雲:歎畫梁紫燕,為兒孫屢占窩巢,每日裏打食數粒,隻恨兒孫不飽,養得黃殼微退,兩翅才長翎毛,不報父母養劬勞,竟自騰空飛了。飛到那綠陰深處,自稱散淡逍遙。一日砃前遊戲,撞著了狠心的狻貓,雙爪搭住不相饒,連皮帶骨盡嚼了,這才是幸短前程短,心高命不高。勸君少打傷人劍,常磨克己刀,守分循天理,災禍自然消。
詩曰:故舊聯姻樂正濃,忽遭奇禍各西東。
秀心萬結怨難訴,恨海忿山滿肚中。
話說翠環聽見陳公與夫人欲將小姐許配梅公子,她急忙跑至後樓,笑吟吟地報與杏元小姐知道:"恭喜小姐。"杏元道:"你這個丫頭,又來見神見鬼,恭喜什麼?"翠環道:"老爺與夫人談小姐婚姻,意欲許配梅公子。婢子聞此喜信,將來恭喜小姐。"杏元把臉一紅:"賤嬋休得胡言。"口中雖是這樣罵,心內卻十分喜歡,想道:"我觀梅生非人下之輩,又見他題梅之詩,實有孝友氣概,與人不同。"這裏不講小姐暗讚,單言翠環見小姐不睬她,隻得回身下樓。
腹內暗想道:"我不如到書房,送個喜信與梅公子知道。"走到書房一張,不見春生,隻見良玉一人癡呆呆地似想心事一般。她便輕輕走到書房,到他的後麵,把手在他肩上一拍道:"你想什麼呢?"梅公子倒嚇了一驚,回轉頭來,見是翠環,因說道:"你又來做什麼?"翠環道:"特來與你報個喜信的。"梅公子站起身來問道:"姐姐又有什麼喜信,報與小生?"翠環道:"也是你命中紅鸞星高照,老爺、夫人要將小姐與你結姻呢!等你這金榜題名,那時就鸞成鳳,豈不是天大的喜信嗎?"梅公子一聞此言,心中暗自喜歡。又見翠環走進前一步,是要動手動腳的意思,梅公子正色言道:"已承你的好意,小生領惠過了,姐姐請回後堂去吧!恐你家中公子出來,撞見你我二人在此說話,萬一告稟老爺、夫人知道,豈不是連累小生無容身之地了?"翠環說道:"喜信報與你,你將什麼謝我?"梅公子道:"既承你的美意,待後慢慢謝你吧!"那翠環歡歡喜喜地說道:"下次若有一點半點言語,少不得一一報信與你。"梅公子道:"姐姐,你從此以後,不可到書房來,恐外人看見不雅。"翠環啐了一聲,入內去了。梅公子聞言,好生歡喜。
不一時,春生出來,陪他吃了晚飯,二人又談了些詩文,夫人又著人送了一床錦繡的被褥與帳幔等件。春生又叫書童鋪設在自己的床對麵鋪上,坐臥談心。他二人斯文相投,竟一刻不離,每日清晨往內麵請安,更是攜手而行。陳公與夫人看見,更十分歡悅。有時在房中撞見小姐,兩下心照,但不言起婚姻之事,還是兄妹相稱。
且言梅、陳二位公子無事,便在書房中談講詩書。陳公不時也出來講些文章、故事,有時與他二人談詩飲酒。一日,在後堂與夫人議論家務,忽見門上慌慌張張稟道:"外麵府縣官員,俱在前廳,請老爺說話。"陳公道:"府縣到此,定有蹊蹺。"陳公隻得走出廳來,各官俱一齊站起身來見禮。禮畢,分賓主坐下。府尊開言說道:"大人。"陳公道:"不敢。請問公祖與父母到舍,有何貴幹?"府尊道:"稟大人得知,今朝中有馬牌到來,說聖上有旨,正欽差是盧太師,副欽差是翰林院黨大人。盧太師曾吩咐馬牌,叫大人在平山堂接旨開讀。"陳公道:"原來如此。待老夫回後堂,換了冠帶,與公祖、父母同行接旨。"府尊道:"相爺吩咐說道,不必更換服色,就是便服接旨。"陳公笑道:"既是盧太師說過,治下就是便服了。"於是,吩咐打轎,同各官到平山堂接旨不提。
再言夫人與二位公子、小姐,摸不著頭腦,都耽著驚慌,隨即差家人打探消息。梅良玉對著夫人說道:"也不知為著何事,且等家人們回來,必知詳細。"且不言陳府中議論。再說陳公同著各官到平山堂,接旨的香案,俱已擺設的整齊了,眾官俱在門外候著聖旨。不一時,隻見無數的執事,護著二位欽差,到了山門首。陳公領著眾官,跪接聖旨。盧杞與黨進同下了轎,陳公等一齊隨了進來,到香案供奉聖旨。陳公山呼已畢,盧杞將旨打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上古帝皇,全賴文武俱備,方能成一統華夷。
今朕禦極以來,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自然北漠沙陀二國,士卒屢肆猖狂,擾害中原。前相國盧杞同兵部右侍郎袁輔臣出兵鎮守邊關,不料他國以火炮當先,將邊關攻破。又將袁輔臣守關眾將,都拿往軍營,綁於刁杆之上,用亂箭射死,慘不可言。朕欲責你往日退縮不領兵之罪,相國盧杞保奏言明,卿有女兒名曰杏元,今著黨進領旨,傳與爾知道,聯賜爾女昭君服色,玉琵琶一麵,似昭君出塞議和。再著地方官給庫銀兩千兩,買民女四十名,一同出關,與二國連和,兩國永息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