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真介紹道:“這是葉縣長,這是我的侄女鈴子。”
鈴子喊了聲“葉縣長好”,聲音脆脆的,舌頭有些卷,又夾雜著些南方的軟語。葉天真問:“茶都準備好了吧?”
“好了。”鈴子說著轉身,進屋端來茶具。葉天真說“我這侄女可是專門的點茶師。對茶十分有研究,我們先喝茶,過後我已經請柏景送餐來,請葉縣長吃西點。既然來了,就得有點特色,葉縣長,是吧?”
“是啊,哈哈!可惜我是個……”葉遠水打算說自己是個粗人,想想不妥,就改了口:“可惜我不懂茶道,不過,也得好好欣賞欣賞哪!”
鈴子將茶具放在茶幾上,先用剛開水的熱水,將整個茶具衝洗了一次,然後再將開水倒進紫砂壺。再端起壺,將水酒在小紫砂盅上。她做這一切的時候,葉遠水注意到,她一直是專注與安靜的。葉天真也在安靜地看著,那一瞬,葉遠水也覺出了一種清明,仿佛在藍山寺中聽鍾一般。
心有時候也是很容易靜下來的,比如此刻。
鈴子將小紫砂壺提起,將茶倒在紫砂盅中,又雙手捧著,遞給葉遠水。
葉天真說:“這茶得慢慢喝,泯。先大苦,再微苦,回味時,又有甘甜。”
葉遠水泯了口茶,果然是,苦味一直沁到舌根。但稍及回味時,卻真地能感到難得的清甜。
葉天真笑道:“心煩的時候,我經常請鈴子來給我泡茶。這是享受啊!葉縣長主持一縣工作,難得如此清閑吧?”
“至少是難得如此心境!”葉遠水答道。
“其實我請葉縣長過來,也就是想給葉縣長創造點清閑的機會,享受點清雅的氛圍。鈴子,給葉縣長唱首茶歌吧。”
鈴子應了聲“好”,就站在邊上,唱了起來。歌聲小,卻清脆,是江南的茶歌,其中有兩句唱道:
妹像茶葉滴露水,
哥啊,日夜含在嘴裏頭!
葉遠水聽著,笑了笑。葉天真也笑。鈴子繼續唱著:
茶香在心哥在懷,
妹啊,日日夜夜不分開。
鈴子唱完後,莞爾一笑。葉遠水鼓著掌,說:“真好聽哪!就像回到了江南茶鄉。葉總哪,我以前可是在江南呆過的。”
“葉縣長在江南呆過?”葉天真問。
葉遠水答道:“哈哈,呆過。學校剛畢業,分配在那呆了五年。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好詞!”葉天真接著吟道:“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哈哈,真沒想到,葉總是個風雅的人啊!儒商,儒商啊!”葉遠水摸著頭發,“歌聲美,詞妙,快樂!快樂!”
葉天真端起茶杯,“那就為我們這風雅的快樂幹一杯吧!”
柏景送來了西點,三個人就坐在小餐桌旁,就著幹紅,慢慢地品嚐。窗外,就是一汪湖水,臨近黃昏,水麵上似乎漾著淡淡的霧靄。而更遠處,幾隻來南方過冬的鷗鳥,正在抬頭仰望。是在望著即將到來的北方的故鄉吧?
葉遠水心想,這葉總,名字叫天真,人也還真有些天真,至少是有些特別。比如這晚宴,這茶道,這神情,這風雅……
吃完西點,葉天真接了個電話,說有些急事,要離開一會兒。葉遠水說那我們一道吧?葉天真笑道:“葉縣長就在這稍等會兒,我去去就來。”又叮囑鈴子:“好好招待葉縣長,知道嗎?”
“知道的。”鈴子應著。
葉遠水還想說要走,卻被鈴子拉住了。葉天真走後,鈴子問葉遠水:“葉縣長和葉總都姓葉,是親戚吧?”
“不是。隻是……”葉遠水看了眼鈴子,猛然地心裏一驚。剛才葉天真說鈴子是她的侄女,怎麼鈴子不清楚我這葉和她的葉的關係呢?是葉天真沒說?還是葉天真壓根兒就在……
葉遠水頓了下,試探著問:“鈴子小姐一直在這?”
“哪裏?隻是有人請了就過來。”
“哪……”葉遠水沒有再問了,而是道:“這別墅是葉總的吧?”
“是吧?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我來過幾次了。應該是。”
葉遠水不再做聲,鈴子問:“葉先生,我們上樓看看,如何?”
“這……”葉遠水猶豫了下。
鈴子過來挽了葉遠水的手,兩個人上了樓。樓上是間寬敞的大臥室,外麵是陽台。鈴子輕輕一笑,朱唇輕啟:“葉先生,我們……你真是個有風度的男人,我喜歡!”
葉遠水身子一震,低下頭看著鈴子。他一直看著,足足在三分鍾,也沒說話。然後才道:“我很喜歡你的美好。但是……我們下去吧!我也有事,要先走了。”
“這……”鈴子急著,說:“這……等會兒葉總來,我怎麼……”
“沒事。我跟她說。”葉遠水邊下樓邊打電話給葉天真,說自己有急事,馬上得走。葉天真說這麼急?那……我派車來接你。十分鍾就到。
鈴子也下來了。葉遠水問:“看你的樣子,是公司的職員吧?”
“算是,也不是。在葉總的公司裏掛了個名字,平時都是自己活動。”鈴子又給葉遠水倒了杯茶,說:“葉縣長這樣,我是第一次碰到。這別墅裏來過不少當官的,還有不少是當大官的。不僅僅我來,公司裏還有幾個女職員,有時也來。我以前就是藝校的,可是,就業難,就……”
葉遠水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唉!”
回到賓館,葉遠水打電話找司機。司機正跟葉天真剛才帶過來的女司機在房間裏喝茶,接了葉遠水的電話,很吃驚地下來開車。葉遠水沉著臉,本來想發作幾句,但想想葉天真這樣的一個女人,想在省城這樣強勢的商場上立足,除了真本事外,也必得還有些新鮮的玩意兒才行。錯不在葉天真,而是在現在的官場,現在官場的男人們,就像有時酒桌上所說的“就好這一口。”投其所好,商人之本能也!商人之好,利也;而官員之好,色也!
現在,坐在縣長辦公室的椅子上,葉遠水想著這些,不禁搖了搖頭。一步之差,他要是在那別墅再往前走一步,或許現在……
二十八,這是個好日子。天氣也很好,陽光溫暖,草色青青。早晨八點,令狐安和葉遠水一道,專程到高速出口,接南明一書記。他們到時,是八點十五分。過了兩分鍾,南明一書記的車子就到了。三台車,同令狐安他們打了個招呼,便直接駛向南州賓館的會場。會議定在九點準時召開,賓館內外,都已經布置了交警和便衣。交警明裏的是維持交通秩序,暗裏也是執行著阻止上訪。便衣散布在大門和臨門的街上,隨時機動。外鬆內緊,這是現在主張的保安手段。表麵上風平浪靜,內在裏嚴防死守。雖然大部分時候,這些做法顯然都是多餘的,但有時確實就……
方靈在賓館這邊負責組織協調。從昨天下午開始,她反複地對今天大會的每一個環節都進行了認真地檢查,她怕出錯,而且她覺得千萬也不能出錯。一來,這是她在湖東最後一次組織這樣大規模的活動,二來,南明一書記要親自來參加,意義就更加不同了。她得給南明一一個好印象,到市裏後,她的目標並不僅僅是在市婦聯主席為個位子上,她要飛得更高。而決定她能不能飛得更高的,一是她的翅膀,而更重要的,可能還是南明一和其它的領導們。剛才,方靈已經接到王楓副書記電話,說接到了南明一書記他們,正往賓館趕。
方靈和副縣長蔣流,站在湖東賓館的門前,又仔細地巡視了遍。街上一切正常,看看表,車隊應該快到了吧。
手機響了。
方靈一看,是令狐安的。她剛接起,就聽令狐安嚷著:“怎麼搞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