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領白鏹陡成新富戶 製霓裳重集舊伶人(2 / 3)

一日,史湘雲、薛寶琴、李紋、李綺、探春、王夫人都在賈母屋裏陪著閑話,賈母道:“咱們如今又熱鬧起來了,園子裏有了清音,又有戲班,你們姊妹們高興瞧戲,在我院子裏搭起台來,說聲就唱。”王夫人道:“他們才進來,聽說還要排一排再出常正經又不請客,就是咱們娘兒們這幾個,叫孩子們帶演帶習,先唱一天給老太太散散心。”賈母道:“聽見你們要擺酒請客,定下日子沒有?”王夫人道:“我想叫迎丫頭回來也高興兩天。昨兒打發人去接,說他家裏有事要後兒才來呢。”賈母歎了一口氣,滿屋子裏一瞧,才說道:“迎丫頭這樣在人家受苦,好笑大太太一點子也不在心上,還是你惦記著。”

王夫人陪笑道:“正是這句話還沒回老太太,昨兒打發去的老婆子回來說,這一會子去見二姑娘,不像先前愁眉淚眼的樣兒,想是孫姑爺的性子改了些了。”賈母搖頭道:“那是天生成的牛性,怎麼改得來呢?迎丫頭當著他家的人在跟前,也不好向咱們家打發去的人訴委曲。”那時寶琴正站在賈母身旁,賈母便把他摟在懷裏,用手撫摩道:“我的兒,你如今有了幹姊姊,別太太又不疼你了。”王夫人叫了一聲琴丫頭道:“那是老太太給你取笑。”說著,又向賈母笑道:“老鴰子比起鳳凰來,這一個那一樣趕得上。他因為林姑娘的好意,我瞧這孩子也還安頓,當一件玩意兒事的辦了。又借這個名兒擺擺酒,孝敬老太太瞧一天戲。”賈母道:“那倒論不得。”說著對了李紋們眾姊妹道:“不是我當著你們姑娘跟前說句話,古來丫頭出身的戴鳳冠,做夫人,比姑娘小姐福氣還大些呢。我就會看相,先前我也沒理會這孩子,過一天仔細瞧瞧他,是那麼個模樣兒?”王夫人道:“揀了好日子過來給老太太磕頭。”

正說著,隻聽得嘻嘻哈哈,鳳姐的聲音,一路笑進來道:“我來給老祖宗要人呢。”賈母道:“你也學了你婆婆,又來要想我屋裏那個丫頭,你說了要的誰?隻要我願意就給你領了去。”鳳姐帶笑道:“這會兒老祖宗高興,又舍得了。我有那麼大麵嗎?老祖宗這裏來要人!是真的,為的那小班子裏頭短了一腳正生,當下聘不出來,文官是他們原班腳色,道他腔口身段都好,先前留在老祖宗屋裏,就隻他沒有出去。如今打夥兒進來了,要求老祖宗叫文官出去配一配腳色,不知老祖宗叫他出去不出去?”賈母道:“不是你來說起,我也沒理會文官在我屋子裏,正是先前為什麼單留住他呢?”鳳姐道:“那是太太為芳官淘氣,把派給各房裏的人都攆了,太太不敢叫老祖宗屋裏的人也走,便留下文官。如今想起來,他們出去的依舊進來了,也像老祖宗屋裏的人,不叫出去,豈不省事呢。”賈母聽了歡喜道:“文官在這裏也盡閑著,叫他用心唱幾出戲給咱們聽也好。”一麵便命琥珀去叫文官。王夫人問鳳姐道:“這些孩子們進來你都見過了?”鳳姐道:“前兒進來請安,打聽老太太歇午覺,太太事情忙,就回報了他們,我也沒見呢。聽得平兒說原班腳色蕊官、藕官這些人都在裏頭。”王夫人道:“我記得頭裏把他們攆了,有幾個孩子去出了家,想不到依舊他們唱了戲。”賈母聽了歎道:“他們學了這個,拋撇家鄉父母出來,原是命苦的小孩子家,看得破修修後世也難得的,不該又叫他們進來。”

鳳姐答道:“聽說他們在庵裏住不多時,早就出去唱戲的。”

賈母點點頭道:“既是這樣,也罷了。”說話時文官早已叫到,賈母便問文官:“你在屋裏做什麼?”文官應道:“琥珀姑娘教我紮花呢。”賈母道:“你們一班子師弟、師兄又到咱們園子裏來了,叫你去排戲呢。”一麵又叫鳳姐道:“鳳哥兒,你來要的人,給你領了去。”鳳姐笑道:“老祖宗倒推到我身上來了,我算當一名內領班伺候老太太,就隻放起賞來,我是要加二扣頭的。”湘雲在旁笑道:“鳳姊姊還是那麼愛錢。”

探春瞧了湘雲一眼。鳳姐正向賈母說話,並沒理會。一麵拉了文官的手道:“你如今做了還籠的雀兒了,快理你的戲本子去,仔細再別像頭裏,秦瓊沒帶上胡須,就殺出潼關去了。”說著,叫兩個老婆子到文官屋裏收拾東西,領著送到梨香院去。這裏賈母叫琥珀擺開雙陸場子,與李紈打雙陸消遣。王夫人、鳳姐各自回去。

湘雲和眾人出了園門,行至蜂腰橋,李紋姊妹要轉過山坡子自回稻香村去,被湘雲拉住道:“咱們鬧林姊姊去。”說著同到瀟酒館。湘雲一進院門便笑著嚷道:“我們約了一群人來鬧你們呢。”黛玉一個人坐在窗前調弄鸚哥兒,聽見湘雲聲音忙站起身,早有丫頭們打起簾子。黛玉含笑讓進裏邊坐下,湘雲不見寶玉,一口嚷道:“二哥哥躲避我們了。”便向各間屋子裏裏外外找尋。又到丫頭們房裏掀起炕幔一瞧,雪雁早跟了進去,見湘雲揭他睡的炕幔,便漲紅了臉道:“史大姑娘這算什麼?找二爺找到我們炕上來了。”湘雲笑道:“二爺躲在那裏了呢?”雪雁道:“二爺在老太太那裏。”湘雲道:“你別扯謊,剛才我們就在老太太屋裏出來。”春纖在外邊接口道:“二爺聽說藕官這班人都進來了,估量著到梨香院去瞧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