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冬季時日頗長，且幹冷異常，六岩河早被數尺厚冰封了河麵，城外河口處素來少人行走，冰麵被凍得更堅實。除夕夜，城防鬆了，內城不少貴族公子也來了。
河岸邊上的稿樹上都掛滿了燈籠，長長的一排，如一條暗紅色的長龍蜿蜒在半空中，又倒映在冰麵，如同水晶雕成，與夜空裏的明星相互輝映。冰麵上更有形狀各異，玲瓏精巧的冰雕，冰燈，更有許多女子穿著勁裝，披著披風冰嬉，身姿悠揚，偌大的一個河身竟成了一個別致的舞台。
從上空俯瞰，整個六岩河口冰景秀美精致，似有人刻意刻畫一般。
馬速漸漸慢了下來，寒風徐徐吹在臉上，也不覺得寒了。遠遠地，楚禛的目光也被冰麵上的華美與吸引了過去，她承認雖然前世的確什麼不凡的東西與景物都見過，卻從沒見過這樣不加修飾的華麗。
祁襄見楚禛坐在馬背上怔怔地看著，驅馬到她麵前，笑道：“可過去？”
“我不會冰嬉。”楚禛知道冰嬉看著簡單，其實很難，能遠遠地這樣看他們玩得這樣高興，她已經很開心了，不過此時，她才後悔沒帶青淺一起來，那個小丫頭一定喜歡。
“我教你。”
說話間，祁襄已經下馬，並將馬牽到一稿樹旁係起來。
見別人玩得那麼痛快，楚禛心裏其實想去，隻是冰麵異常滑，她怕自己還沒站上去，就被摔得四仰八叉，會很丟人很難看。她一向驕傲，最不願意讓別人瞧見她出糗的模樣。
“啊！”
楚禛還在愣神，卻被祁襄從馬背上拽了下來，她皺眉瞪著祁襄，祁襄不以為然，係好馬就拉著她朝河口岸跑。
楚禛跑在祁襄身後，靜靜地看著他起伏的身影，遼北冬季這樣寒冷，他總是穿得很單薄，他的手冰涼，那一涼透過楚禛的手，似要將她心髒也涼透一般。
楚禛突然想到，在很多年前，通京皇城裏的那個小男孩，也是除夕夜裏，他滿臉血汙，衣衫襤褸，倉皇狼狽地跑到她麵前對她說，“我將來會報答你的。”
“你這個小丫頭，怎麼一天到晚心事重重？”跑到河口岸，祁襄回頭告訴她下去時要注意，卻發現她目光幽然，卻似魂不附體。
“我不是小丫頭。”楚禛一眼瞪回去，在她眼裏，他才是個小毛頭子。
“來，把靴子換上，我扶著你。”祁襄把冰嬉靴子遞給楚禛，楚禛卻訝異，“你什麼時候拿的這個靴子，我怎麼沒看到？”
“這一路上你一直都在想事情，還有心思注意我這兒？也不知你一個小丫頭家家的，哪兒一天到晚這麼多心事？”祁襄說完，又催促著她換靴子。
楚禛看著那隻有兩指寬的靴底，就有些泛怵，穿就穿吧，死都死過了，還要什麼臉麵？再看那冰麵上，除了祁襄還有認識她？就是祁襄也不知道她的真麵目呢！
有人扶著，也沒有楚禛想得那麼難，她雖然隻能躬著身子撅著屁股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走，卻也相當穩，隻是那姿勢，卻讓楚禛恨不得挖個冰縫將自己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