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祁舟書正在宿夜閣與朋友喝酒,並不知道遼王府護院侍衛幾乎將整個翰陽城掀翻,就為了找他。
時過三更,夜深露寒,秋霧濃濃,祁舟書帶著一身酒氣從宿夜閣出來,一件單薄的藏青色錦衣鬆鬆地裹在身上,下巴已經冒出青色胡茬,整個人看上去略顯頹廢。照他以往習慣,喝了酒便是回王府,擁著他的那些美人入睡。
而此刻,他卻跌跌撞撞往一家客棧而去。
風刮著夜霧浮動,夜空裏不知什麼時候毛了邊的月亮孤清地掛著,隨著他的前行,緊懸於他身後。
同悅客棧,祁舟書站在同悅客棧大門緊閉的門口,想起那個渾身充滿刺的小丫頭,三年未見,不知她可還記得他?
他並未走大門,而是用輕功躍過客棧圍牆,直接進到客房三樓地字號房間,他並沒有點燈,而是躡手躡腳穿過外間到臥室,床上的被子整齊地鋪著,空無一人。祁舟書眉頭一蹙,兩步走到床前探手到被褥裏一摸,已經冰冷。
原想等著三年,他不見她,她便會長成一個嫣然美人,如今卻看,深更半夜不在房間,莫不是這三年來,她竟長成一個專門三更半夜出門扒別人牆角?
已經三更,遼王府派出的護院侍衛還無一人回來複命,而此時,那個被抓住的婢子突然一手捂住胸口,麵目扭曲,隻見她臉色青黑,那黑色漸漸向周身擴散而去,很快便蔓延到手指尖。
她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卻似呼吸不到空氣一般,不到半刻鍾,隻見她掙紮越來越弱,不時便歪倒在一邊,七竅皆流出黑色血液,那圓睜著的眼睛痛苦得似要把眼珠瞪蹦出來一樣,死樣恐怖。
而她突如其來的死讓宗祠裏原本就凝肅的氣氛一瞬間升級。
雲楚眉峰緊蹙,瞥向上方主座的祁惟逸,目光越發森寒,聲音低沉說道:“看來王爺確有心護短,既然王爺不願意與雲某一介商人打交道,那雲某也並非一定要攀王爺這門貴親,惜兒既然醒過來了,若再讓她繼續留在王府,隻怕她日後也難過得安穩,雲某人這就帶著惜兒回西尚。至於貴府五公子,若他還願意承認與惜兒拜過天地,大禮已成,雲某不介意他來西尚做上門女婿。”
不等任何人開口,雲楚又道:“最近天冷了,雲某還不習慣北方的寒冷,就告辭了。”
說罷,也不等祁惟逸發話,便拉著雲錦惜要走。而雲錦惜已經與祁襄拜過天地,喝過合巹酒,也算是入過洞房,且她一心係於祁襄,此時怎可以隨雲楚離開。她倔強著坐著不動,眼神看向祁襄求助。
祁惟逸雖有心護短,也知事情嚴重,不管怎樣,想著隻要讓熠兒回來與這賤婢對質,隻要有證據證明他沒有指使她,再隨便找個替死鬼,編個理由將這事給圓過去。誰曾想,高袼出去這麼長時間,還未將人找回來,而這賤婢會在這時突然暴斃,就更加坐實了他存私護短,這事便越發假釋不過。
雲楚最後那一句話看似隻是不經易說出來的,卻在告訴祁惟逸,冬天馬上就要到了,你遼北三省可有囤糧囤棉,可想好了要怎麼過這個冬?這對祁惟逸來說,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想他堂堂一個管轄遼北三省封地的王爺,竟被一個社會最末流的低賤商人給威脅了,那顏麵豈止隻掃地?
然此時,他便是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也隻能臉色陰沉地看著雲楚,有怒火不能發作。祁惟逸心裏不禁惱恨,自己平日時怎麼就那麼慣著那逆子,才會出了這樣的事。
王妃見遼王臉色越發難看,瞟向蘇側妃的眼色就越發得意,她也越覺得自己的兒子這一手來得高明,連消帶打地將這個數年來得王爺專寵的側妃打入冷宮,隻是,這樣還不夠,有祁舟書在一日,他就會威脅到自己兒子的世子地位,她必得借此機會讓他永無翻身之機會。
王妃帶著一臉歉意的笑,對雲楚說道:“五兒與錦惜新婚,發生這樣的事,的確是我們王府疏漏,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給雲少爺一個交待。雖然這賤婢一口咬定是二公子指使她,而二公子此時卻又不在府裏,派了這麼多人出去找,到現在也沒找回來,再者這賤婢死得蹊蹺,本王妃認為,此事還有諸多漏洞,需得好好查查。且錦惜已經嫁給五兒禮成了,此時雲少爺若將她再帶回去,少不得要連累了雲家與錦惜的名聲。還請雲少爺三思。”
這一翻話說得極為誠懇,又似實在是為雲家著想,且給遼王找了理由,這事要查又豈是三兩日便能完成的事?這無形中給祁惟逸多出了些時間,來想辦法解決這件事。但細細分析,她卻是字字句句都將矛頭指向祁舟書,且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祁舟書故意遲遲不回,這婢子又死得蹊蹺,分明是事先就給她吃了毒藥,要殺人滅口,欲蓋彌彰。
楚禛看到戲演到此時,已經無心再看,對於這場戲的結局,她早已預料到。王妃這麼極力地想要借機除掉祁舟書,她豈知雲錦惜沒死,祁惟逸便是為了堵雲家悠悠眾口將他趕出去,祁舟書仍舊還是他的兒子。
而她的世子,才是這被捧得最高,摔得最狠的。隻是她此時,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