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多麵人生(1 / 3)

櫻桃

櫻桃之所以叫櫻桃,據說是因為媽媽懷她時夢見在櫻桃林飽嚐櫻桃,醒來後原有的不適陡然消失,順利地度過孕期,直至生下一個粉嘟嘟的女娃。於是媽媽堅持已見,把她取名櫻桃。還振振有詞地說:“櫻桃有什麼不好?水靈靈紅豔豔的,味道酸甜可口,光聽名字就夠誘人的了。”

櫻桃確實誘人,且不說她吹彈得破的肌膚,彎彎的劉海,光是那一顧一盼,眼波流轉處流露出的楚楚之色,就夠動人心魄的了。再加上家境良好,名牌高校畢業,難怪單位的男同胞們個個爭著對她獻殷勤呢。

“來了,來了。”小張從玻璃窗後縮回頭,彎腰貓回自己的辦公桌,做出一副專注於工作的樣子,我不禁暗笑。

櫻桃上了樓,慢條斯裏地踱進辦公室,絲毫不理會四周男同事們的目光,自顧自地掏出化妝鏡照個沒完。

看著她桌子上堆積的文件,我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櫻桃,待會把這份文件整理下,打印出來,再複印十份,送到經理辦公室。還有,把這些文檔歸類一下。下午把昨天企劃方案的數字也統計出來給我。”

我話音剛落,同事小劉顛顛地跑過來:“櫻桃,我幫你打印,一會你再送上去。”

小張不甘落後,急急地說:“櫻桃,我幫你統計數字,你隻要歸類文檔就行了。”

櫻桃輕笑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聲。

對這一幕我早已司空見慣,隻好搖頭不語。有什麼辦法呢,都說男人的熱情跟女人的容貌是成正比的,這話可沒錯,就連經理對她說話的聲調也常常降低幾度。

“鈴……”桌上的辦公電話響了,經理在電話的那頭問我:“今天的會是誰通知的?讓他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櫻桃從經理辦公室出來時慘白著臉,淚水盈滿了眼眶,一頭撲在桌子上抽噎起來。

過了許久我才弄明白,原來櫻桃通知會議時居然漏掉了一位客戶,總經理發火,把我們經理叫去罵了一頓,經理回來後追究到櫻桃頭上,板起臉教訓了她幾句。

我安慰了櫻桃幾句,看看也快下班了,就破個例讓她先走。我以為這隻是一個小插曲,可是……

“寧姐,寧姐。”至今為止,一個上午櫻桃已是第五次叫我了。

我按著胸口,強忍住發脾氣的衝動,緩緩起身:“什麼事?”

“寧姐,你幫我看看,這文件的格式對嗎?”櫻桃仰著臉問我。

“櫻桃,你已經工作半年了,又不是第一次打印文件,難道還不知道文件格式?”我的眉皺得比她還厲害,從早上那些男同胞出去跑業務開始,我就沒有清靜過。

“可是,我總擔心又錯了。寧姐,這幾天我老是做惡夢,夢見經理凶巴巴地對著我吼,還有,夢見我整理的那一大堆資料全部都是錯的。那些資料都在我眼前轉來轉去,把我嚇醒了。”櫻桃緊咬著下唇,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沒事,沒事。你要是覺得累,我幫你請幾天假,休息休息就好了。”我拍著她的肩膀安慰。

“寧姐,這幾天我覺得什麼都不對了,吃不好睡不好,你看看我,黑眼圈都出來了,皮膚也好像粗糙了,完了,我每周兩次的保養全白費了。”櫻桃使勁扳著我的胳膊,不讓我離開。

看著她緊皺的眉,我真想對著她大喊:“拜托,你見過有誰整天折騰自己還沒有黑眼圈的?”可是我不能這麼說,我不能再打擊她那“脆弱的心靈”,所以我隻能幫她請假,並送她回家。

我以為她休息幾天就會好的,誰知道事情的發展越來越離譜。

櫻桃上班後,情況不但沒有改善,反正更嚴重了。做什麼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詢問,到最後就連打字、複印這種小事也做不好了。男同事們開始躲著她,女同胞們都在背後議論,而她發呆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終於有一天,我剛走進單位大門,一位同事迎上來,悄悄地對我努了努嘴,發布新聞似地說:“你知道麼,櫻桃的父母今天來了,要把她帶回家。”

“什麼,至於嗎?多大點事啊!”我張大了嘴。

“是真的,”同事保證似的舉起手:“聽說櫻桃打電話回家哭訴,她父母一早就趕來了。剛剛已經幫她辭職,現在正收拾東西呢。”

“哦……”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幾分鍾後,櫻桃的父母拎著大包小包走出來,櫻桃腫著眼低頭跟在後麵,沒有向同事們看一眼,也沒有跟我打聲招呼。

看著他們的背影,我重重地歎了口氣,同事怪聲怪氣地說:“其實,她不該叫櫻桃,該叫草莓才對。”

“什麼意思?”我莫名其妙。

“外表看著光鮮亮麗,其實一碰就爛啊。”同事擠了擠眼睛,嘿嘿地笑著。

我張了張嘴,卻笑不出來。

錯結丁克緣

在一位朋友的婚禮上,梁山與祝英相識了。祝英被身材瘦高的梁山那儒雅的風度、不凡的談吐深深吸引,而祝英的嬌小嫵媚、甜甜的微笑更是征服了梁山的心。婚禮結束後,他倆也成了朋友。

結婚登記前,不想要孩子的祝英與梁山進行了一番正式的談話。祝英提出,現在生活節奏那麼快,生存競爭如此激烈,她不想因為生兒育女影響自己的事業。而且,培養一個孩子要花費大量的金錢,生活質量必然會下降。祝英以為梁山不會同意她如此前衛的想法,沒想到,梁山立即就答應了。他們很快達成了共識:做一個時尚的丁克家庭。

結婚後,由於沒有家庭和孩子的拖累,梁山和祝英把精力都投入到事業上。梁山很快被提升為營銷部主管,祝英也做了市場部的經理。作為高級白領階層,他們都有著不菲的薪水。提升後自然又加薪。因為不用為養育孩子準備費用,他們用這幾年存下來的錢交了首付款,買下了一套90平方米的兩居室,裝修得舒適而溫馨。

雖然梁山和祝英陶醉在兩人世界的甜蜜中,但由於工作原因,梁山常常出差,祝英覺得非常寂寞,非常希望能有個伴兒。於是,她跟梁山商量後,買回了一條小京巴狗。

這是一隻剛剛斷奶的小狗,樣子非常可愛,祝英為它起名貝貝。每天下班後,祝英都要先抱著它親熱一番。貝貝也非常通人性,尤其跟祝英非常親。祝英一叫它,它就顛顛地跑過來蹭她的腿。祝英叫它打個滾,它馬上就在地上滾來滾去,那憨憨的動作,常常逗得祝英哈哈大笑。漸漸地,她越來越離不開貝貝了,她每天晚上都要讓貝貝陪著她睡。梁山出差回來,她晚上才依依不舍地把貝貝抱進它的窩中。

梁山是個非常愛潔淨的人,對寵物的毛發過敏,隻要離貝貝太近,他渾身就會癢。於是,他對祝英說:“能不能讓貝貝回它自己的窩裏去睡?我實在不習慣和它一起睡。”祝英說:“可是,貝貝不在我的身邊,我就睡不著覺。”梁山不高興了:“如果你那麼願意和它睡,你就到另外那間去睡吧。”本來,梁山說的是氣話,沒想到,祝英真抱著貝貝跑到另外一間去睡雙人沙發了。望著祝英的背影,梁山懊惱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自從祝英和貝貝睡沙發後,他們夫妻幾乎就分室而居了。

一天,梁山突然發起了高燒。祝英陪他看完急診回到家,扶著他在床上躺下後,就趕緊跑去看貝貝。她發現貝貝焉頭耷腦的,抱起它,覺得它也有點發燒。於是,她把剛取回的藥放在梁山的旁邊,並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抱起貝貝就直奔寵物醫院而去。

那天晚上,梁山躺在床上,左等右盼不見祝英回來。他難受得翻來覆去,此時,他多麼希望祝英能守在他的身旁啊。然而,此時,祝英卻正在寵物醫院裏抱著貝貝打點滴。

當祝英抱著貝貝回到家時,天已快亮了。梁山聽到祝英進門的聲音,以為她會著急地跑到床邊來看他。誰知,她卻抱著貝貝進了另外一個屋,為貝貝鋪上一床厚厚的被子,不停地撫摸著它,好像全然忘了丈夫還病在床上。

過了很長時間,祝英才來到羅東麵前。梁山忍耐不住了,衝著祝英喊道:“到底是我重要?還是狗重要?”祝英說:“你們兩個都重要。”梁山說:“我在發高燒,你卻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一夜,你心裏還有我嗎?”

梁山一直積壓在心頭的怒火再也控製不住了,他跳下床,跑到另外一間屋子抱起貝貝,打開大門就把它扔到門外。祝英一邊大叫道製止,一邊趕緊穿衣服。等她穿好衣服跑到門外去找貝貝時,貝貝已經不見了蹤影。梁山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趕緊出門和祝英一起去找貝貝。可是,一直找到天亮,也沒有找到。

祝英幾乎要瘋了,她一邊捶打著梁山,一邊哭叫著:“還我貝貝,你這個壞蛋!”她逢人便問看沒看到貝貝,並登報尋找,還許以一萬元報酬。可是,一個月過去了,貝貝仍然杳無音訊。

絕望中,祝英把一切仇恨都發泄到了梁山的身上。她堅決地對梁山說:“你是個沒有人性的家夥,我要跟你離婚,馬上就離。”梁山也實在無法忍受祝英了,他覺得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還不如一條狗。於是,兩個人到街道辦事處辦理了離婚手續。

咖啡·灰

蔡先進是在一家咖啡店的門口遇上藍美麗的。

夏日的午後不是一般的熱。

蔡先進匆匆走過這邊,臉上分明是帶了些汗,神情間多少帶了幾分狼狽。蔡先進在看到藍美麗的第一眼時,是意外的。同樣,蔡先進從藍美麗臉上,也看到了意外。

算起來,從大學畢業至今,應該有十年未見了吧。

蔡先進微笑著伸出了手,說,你好,真巧啊。藍美麗看了蔡先進一眼,卻沒有伸出自己的手,隻勉強擠出絲笑容,說,是啊,好巧。

蔡先進抬起頭時,恰好看到了這家咖啡店的店名:咖啡·灰。

蔡先進想起了什麼,說,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喝咖啡了,難得今天能遇上你,要不我請你喝一杯吧?

藍美麗略皺了皺眉,不過很快,藍美麗也微笑了,說,不,還是我請你吧,我有錢。

邊說,邊看了蔡先進一眼,然後推門就進了咖啡店。

蔡先進愣了愣,再看看自己,蔡先進才恍然有些明白,自己剛剛不慎把衣服弄髒了,全身髒兮兮的,就像是一位農民工。

這家咖啡店的規模可不小啊。

蔡先進跟著藍美麗進了一樓上二樓,進了二樓又跟著上了三樓。

然後,徑直找了張三樓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坐下後,藍美麗把點菜單扔給蔡先進,說,你先點吧,我這裏經常來,想點什麼張口就可以來。

蔡先進微微一笑,說,好啊。

蔡先進要了一份套餐,又點了杯咖啡,還點了份水果拚盤。蔡先進沒注意到,藍美麗麵色有些冷。藍美麗隻要了份咖啡。

蔡先進是真的餓了。差不多是狼吞虎咽著把套餐吃完的,然後又風卷殘雲樣喝掉了咖啡,吃完了水果拚盤。

吃完後,蔡先進抹了抹嘴,問藍美麗,過得可好?

藍美麗很優雅地微微一笑,說,蠻好蠻好的,家裏也不缺我那點錢,非讓我不要去上班,可不上班呢整天沒什麼事又太過無聊了,有時和人一起打打牌,再或者就是出去溜溜狗,今天實在無聊就閑逛到這邊來了。

蔡先進點了點頭,說,蠻好蠻好。

蔡先進想了想,又說,還好你當年決定了和我分手,不然那苦日子估計你也過不了。

藍美麗看了蔡先進一眼,說,算了,說那些事還有什麼意思呢?我看你現在不是也蠻好的啊?不過這麼個大熱天,你在外麵幹活,要多注意休息啊。

蔡先進說,還好還好。

也許是剛才在外麵出汗太多了些。

在兩個人說話的間隙,蔡先進又連著續了三杯咖啡,藍美麗的臉上越發的冷漠,看向蔡先進的眼神,更帶了絲嘲諷。

藍美麗反複說著她現在生活的富足,現在的她,反而有些懷念起以前的那種平淡的生活,現在的生活什麼都有,反倒讓她有些不習慣了。

蔡先進聽得是連連讚歎,說,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啊。

藍美麗還指著窗外停車場上,一輛白色的寶馬車給蔡先進看,說,看見那輛車了嗎?那輛就是我的車,以後有時間我帶你兜風去。

蔡先進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腰間的電話就響了。

接完電話後,蔡先進滿是歉意地說,我有點急事,要不今天就這樣吧,改天我再約你。小姐,買單。

蔡先進揮手想招呼服務員。

藍美麗阻止了蔡先進,說,別呀,說好今天我買單的,是不是有別的活兒來了?那你趕緊去幹活吧。我有錢。這點小錢算什麼呀。你先去吧,我想再坐一會啊。

蔡先進隻好說,好。

然後徑直就下了樓。

五分鍾後,蔡先進換了身衣服,回到了三樓,剛才的位子已經沒了人。

有領班樣的服務員走了過來,很恭敬地叫了聲,老板。

蔡先進說,剛才那位小姐呢?

領班說,我看著她匆匆進了衛生間,出來後就徑直跑下了樓。單也沒買。就跑了出去。按著您的吩咐,我沒有阻攔她。

蔡先進聽著,沒說什麼,在剛才坐過的位子上坐著,看著喝剩的灰色的咖啡,發呆了好一會兒。

然後,蔡先進下了樓,出了咖啡店,徑直坐進了那輛白色寶馬車。

網絡時代

網絡專家王路兒,少時家境貧寒,初中畢業便失學,幸遇網絡時代,置一台電腦,插一根電話線,重新踏上求學路。他免學費讀了五年網絡大學,先後學了網絡、文秘、公共關係三個專業。三年獲專業文憑,五年獲碩士證書。事跡在網上廣為傳播,轟動了網絡世界。某網絡公司慕其大名,發了電子聘書邀王路兒加盟,任網刊編輯兼網絡策劃師。

王路兒是網絡時代的佼佼者,也是眾多網迷追逐的目標。每次上網,我都情不自禁地點擊王路兒的個人網頁。看見照片上那一張白淨富態的臉,和閃光的眼神,我都禁不住怦然心動。很快,我就與他交上了網友,雖然我是他的606號,他卻是我的001號。每次開機,我都呼叫001,001也馬上回複,並且和我聊得熱火朝天。他的語言那麼風趣幽默,時常把我逗得哈哈大笑。他還熟知女孩兒的心思,投我所好,再大的疙瘩也能被他迎刃而解。因此,我把他視為知音,主動要求和他同居。於是,我們便在網上築起了“愛巢”,我們以老公老婆相稱。每天晚上,我們準時回“家”,甜言蜜語說情話。

一天,我突然產生了和王路兒做真夫妻的念頭。他有淵博的知識,會哄人高興,還能操持家務,收入也不錯,是我的理想人選。其實,在我心裏一直把他當作真老公,我向他撒嬌,向他哭泣,向他歡笑,把自己的心思都向他敞開。我也知道這是虛擬的,可是一旦把虛擬世界轉化為真實,輕車熟路,不用打磨,如同試過婚,豈不比初婚要穩妥……

好不容易找到了王路兒的家。敲了半天門,才出來一個人,臉色麻木,目光呆滯,頭發蓬亂,精神萎靡,一點兒也不像照片上的那個樣子,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人。他無神地看著我,等我開口。

“你是……王路兒先生嗎?”我心裏沒把握。

“網名‘老子一直向前’。”

“嘻嘻,對對。我是……你的網友,606號。”

“網友?”王路兒艱難地閃了一下眼睛,“我的網友在網上,怎麼出來了?”

“哈哈,你依然這麼幽默!我今天……是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我伸出手說。

“噢,歡迎歡迎,”王路兒輕輕握起我的手,我感到他的食指在我的手背上輕輕地彈了彈,便低頭看看。

“對不起,對不起,”王路兒也意識到了,趕緊鬆開了手,“習慣了,不管握什麼都禁不住彈幾下。”

坐在王路兒對麵,我和他對視著,不知說什麼。王路兒卻突然伸出一支指頭,在我的腦袋周圍畫著圓圈兒,嘿嘿地笑起來。

“什麼?”我不解地站起來。

“你的腦袋像個a,畫個圈兒就是@。”

“媽呀!”我轟然摔到椅子上,倒抽一口涼氣。

我有點反胃。我仔細看了看王路兒,再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這個舉止怪異而又邋裏邋遢的家夥就是王路兒、網絡專家、我的崇拜對象?”

“我很忙,”王路兒扭頭看了看紅燈閃爍的電腦,“你隻能呆五分鍾。”

“今天是星期天,你還忙什麼呢?”我問道。

“唉,除了八小時工作,八小時休息,我都得應酬。你沒看見那麼多的網友在呼叫我嗎?特別是一到雙休日,我的網友們都發來了信息,我要一一回複,還要挑幾個重點網友交流。每天一到晚上,我還要回到愛巢,和老婆相聚。”

“是嗎?其實、其實,我就是你的‘老婆’——軟人兒。”我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

“什麼,你是軟人兒?”王路兒的臉色驟變,不過不是驚喜,而是憤怒,“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害得我呼叫了半天也不見動靜。”

“你嚷嚷什麼!”我霍然起立,忍無可忍了,“人家是來看望你,你怎麼好意思發火?我還打算向你求婚呢,真不該來!”

“求婚?”王路兒眨巴著眼睛,“奇怪,咱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你牛什麼,連虛擬與現實都沒區別開來。”我冷笑道。

“那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在網上提出來呀!犯得著大老遠跑來,耽誤別人的寶貴時間?你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你這種人怎麼能指望……”

“喂,到底誰的腦子出了問題?”我反唇相譏。

“你走吧,有話請在網上說。這裏不歡迎你!”

我被強行趕了出來,身後隨即響起“咚”地一聲。我聽見王路兒不耐煩兒地嘟囔了一句:“神經病!”

我難過極了,眼裏掛滿了淚花。回到家裏,我立即拔掉網線,把電腦送進了舊貨市場。

茶館女老板

茶館名“清風韻”,是一個押得韻入得詩的名字,他取的。字,也是他寫的。他飽蘸濃墨,一揮而就,三個篆體字落在紙上,古樸,渾厚。

一片掌聲響起,有迎合的,也有出自真心實意的。一個官員,年齡不大,竟有這樣一手好字,實在是少見。

在大家的掌聲中,他微微一笑,側過頭去看她。而她,早已招呼客人去了。

她是“清風韻”的女老板。

當然,有時,她也會出麵來招待茶客。一般情況下,是他來時,或他請客時,她會出來,一條素色旗袍,一雙白色高跟鞋。旗袍上,簪一朵百合花。

在他眼中,她就是一朵百合花。

她長長的十指,一手托杯,一手執壺,到了麵前,壺身微側,一股茶湯劃一道弧線落入杯中,涓滴不溢。這叫功夫,不是花架子。

一座客人鼓掌。

她卻靜著臉,波瀾不驚,微啟朱唇,道:“請用茶。”然後,轉身,給另外的客人斟茶。對他,如對其他客人無異。隻是,間或,她會目光一瞥,剪向他,水汪汪的。

他知道,這,就是含情脈脈。

但是,在客人麵前,她絕不允許他失態。他張狂過一次,也是斟茶時。他來了,她斟茶,看見她纖纖小手柔若無骨,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下。她沒說什麼,煙一般的眉微微皺了一下。

事後,幽會時,她告誡他,以後不許在人多時如此輕佻。

他忙點頭,答應了,然後,吻她,如吻一件易碎的瓷瓶一般。

她翕動著鼻翼,咻咻地小狗一樣喘息,積極應和著。

他走時,拿出一包錢交給她。她不要,說,我愛你,是愛你這個人,不是錢。

但是,他堅決要給她。

她打開,兩萬元,很厚的一疊。她知道,他的老婆把他管得很緊,不會讓他有這麼多錢的。於是,就問,哪兒來的?

給你,就花吧!現在,誰不這樣。他說。

她不接,來路不明的錢她不用。

他放下錢走了。她坐在那兒,久久的,心裏難以安寧下來。她注視著自己的茶館,明亮的壁燈,潔淨的家具,亮堂的四壁,她承包下這麼一個茶館,一年僅一萬元。這茶館也是他出麵承包的。當時,她聽到後,欣喜若狂,抱住他的脖子,連來了三個吻。現在,她懷疑,這承包中,是不是有貓膩。

她感到有點冷,抱緊了膀子。

大廳裏,有輕輕的音樂響起,如薄煙一樣飄來,飄進她的耳朵,是劉德華的《愛你一萬年》“愛你一萬年,愛你經得起考驗,飛越了時間的局限,拉近了地域的平麵——”

她聽了,竟然癡了,呆了,淚珠,也隨之滑過潔白的麵頰。

他是在一個下午被叫進公安局的,很多證據都擺在麵前,不容他抗辯。他也沒有抗辯,他想,既然人家把證據都掌握到這份上了,再隱瞞,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把所有貪汙的事都一一交代了。

法院一審判決,判處他有期徒刑十年。他沒有上訴。

進監獄的第二天,剛剛在妻子離婚協議書上簽完字。獄警說,有人來看他。他疑惑了,還有什麼人呢?他想不出,隻是搖搖頭。

他走出來,對麵,站著她,一襲白色旗袍,上簪一朵百合花。

她在警察麵前吻了他,吻得那麼投入,吻得那麼溫柔。她告訴他,要好好改造,她在外麵等他,回來了,他們一塊經營茶館。

那一刻,他淚水橫流,悔恨萬分。

她輕輕擦去他的淚水,走了。走出來的那一刻,她也淚流滿麵。有一件事,自始至終她沒告訴他,給法院舉報並提供證據的,就是她。

不一樣的砝碼

他把合同遞給她,她看都沒看就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沒看,是出於對他的信任。這份合同從頭到尾都是他一手辦理的,考察時她沒空,談判的時候她又正好有急事。當然,他隨時都會向她彙報進展情況,她對整個過程了若指掌。

她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他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他做的事,從未出過大的差錯。

偏偏這次就出了差錯。合同上有個致命的缺陷,讓她的公司一夜之間損失了一大筆錢。與其說這是一次弱智的失誤,更像是一個刻意挖下的陷阱。公司上下都議論紛紛,認為這是他跟對方串通的結果,隻有她絕不相信。

不過她已經沒法向別人證實她的判斷正確與否,因為在她遭受巨創的同時,他也人間蒸發了。她仍然堅持他不是故意的,隻是因為愧疚,才無奈離開。因此她不肯報案,也不願請律師。

都說這個女人如此輕信,真是昏了頭。本來這筆損失也算不上什麼,但恰逢經濟危機迅疾來臨,她怕是很難東山再起了。

可她命中注定有貴人相助。就在她的公司岌岌可危的時候,有個人伸出了援手。他也是商界名人,青年才俊,圈子裏少有的俠肝義膽,手裏又正好有一筆遊資。

因為合作,他們有機會經常坐在一起,一人一杯藍山,談政策導向、談經濟指數、談地域差異、談人才培養,總有說不完的話。她不得不承認,男人在抽象思維上確實比自己更勝一籌,在他身上,她學到了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