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見她的失神,也仰頭看著失去色澤的匾額,“拂瀲宮。”她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
西樓收回失態,“這裏……這裏沒有人麼?”
雪雁茫然的搖頭,“就算是打入冷宮的妃嬪,好像也沒有住在這裏的,在更深遠荒僻的地方。拂瀲宮似乎一直都是空置,聽說近年就算修繕也不理會這裏了。恐怕是因離冷宮近了,兆頭不好。”
西樓推開門,木門古老的吱呀聲在空寂中格外突出。
不似外麵的繁花似錦,宮內荒僻,西樓隻感到皆是灰暗的色調。沒有花草,各個屋子也已經灰舊不堪。
西樓站在宮門口,看到兩排參天的古木,中間露出一條不寬不窄的路來。看著前方緊閉的門,感到有風吹來,卻吹不動地上落滿的枯枝落葉。
聽到銀鈴一樣的笑聲,看到兩個孩子在兩排樹木間嬉戲打鬧。兩個紛然跳躍在眼前的身影,滿臉都是無憂的笑容。
兩人從孩子,一直嬉鬧到長大了,唯一不變的,仍然都是簡單清澈的笑臉。
聽到雪雁驚訝說:“咦?這裏有桂花香?”
西樓微笑著走到樹下,桂花的香味還像是三百年前,那時候樹卻要小得多了。三百年來什麼都變了,隻有這裏的桂花香還保留著一分原色。
雪雁小心問道:“孟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西樓轉過頭,微笑道:“我喜歡這裏,雪雁,你幫我找人打理一下,我在宮裏的日子就住在這裏了。”
“什麼?”雪雁目瞪口呆,看了看滿宮的荒涼,隻覺不可思議。
“你知道我喜靜,”她淡淡說,“姑姑那裏我去說,她不會介意。”
雪雁垂頭,“奴婢遵命。”
第二天的傍晚,拂瀲宮裏已經簡單收拾好,雪雁疑遲問道:“孟小姐真要住在這裏?”
西樓轉過頭,看著她的仍在疑慮的表情,“你問過三遍了,不要再有第四遍。這裏不需要有過多的人伺候,白天我自會去鳳儀宮請安。”
她立刻低下頭“奴婢遵命。”
人散後,隻留雪雁在此。
夜間,西樓獨坐在院落,緩緩從衣袖中拿出一隻小木竹,對著天空。立刻有色彩絢爛的小煙火放在空中,瞬間已化作煙與灰燼。
小時候,皇宮幾乎是她的第二個家,也因此與幾個年齡相近的公主和皇子玩得很近。吟風公主與她同齡,兩人在宮裏形影不離,隻是這一點很讓人頭疼。吟風的生母德妃總是感歎,隻要有她們兩個在,就沒有安寧的日子。
後來她知道,經常被召進宮是因為她是父親最喜愛的女兒,也是對父親最大的製約。曾有次,皇上與父親關係一度劍拔弩張,而她也被關在宮裏。吟風為此大鬧了一場,一向寵愛她的皇上甚至打了她一耳光。從那以後,她告訴自己,從此後要對吟風比任何人都好。
西樓站在桂花樹下,月色迷離的光暈灑在密集的樹葉上。這樣的好友,是不是隻能遇到一個?隻可惜,後來突如其來的變故,任吟風怎樣的求情,也無法保住她的命。
西樓微微蹙著眉頭,在這些回憶前,仇恨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仍然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吟風時她的眼神,是在恨父親的那些被陷害的罪狀麼?還是對不能救自己性命的無奈?
桂花淡淡的香味依舊,隻是那兩個在樹下打鬧的小女孩,永遠隻留在什麼也未發生的從前。
慢慢踱步走進房間內,雖然一切都換了新的,但久無人居的房子裏還是散發著古老而腐朽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