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論“消費”(1 / 2)

每從報上讀到關於某些暴富的大款奢華一席揮霍幾千幾萬十幾萬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的報道,我便不由得想到“強”二字。

據我思忖,他們和金錢的關係,有如性心理錯亂的男人同被其絕對占有的女人的關係。你不妨想象,他巴望絕對占有一個女人巴望了很久很久,那麼他一旦占有了她,他蹂躪她,自恃合理合法地強暴她,其快感於他這方麵而言,與正常的做愛相比,肯定是強烈十倍,巨大十倍的吧?

對於他們,金錢和女人也許是一樣的東西吧?甚至是比女人更性感的東西吧?強暴女人法律難容。即或是對妻子,肆意蹂躪和性虐待之醜行,倘妻子不是同樣的性心理變態甘願配合,難免也是要訴諸法律的。而強暴、蹂躪、虐待在他們看來即使不比女人更性感也和女人一樣會使他們得到心理滿足和泄欲快感的金錢,卻是不必有絲毫顧慮的。因為金錢是永遠不會控告它的占有者的。與女人相比,金錢,隻要一個人占有了它,它是絕對百依百順的。這是金錢比女人尤其好,尤其溫柔的方麵。

而且,強暴金錢,對某些暴富的大款們來說,肯定有種仿佛把世上全體的女人都強暴了似的特殊的性體驗。無疑的,在他們看,金錢不但是和女人一樣的東西,而且意味著幾乎是一切女人的主宰。他連一切女人的主宰都強暴了,世上還有哪一個女人是他不可以強暴的嗎?

這就好比舊中國某些有錢的嫖客,他們嫖到後來,將一個個女人嫖得夠夠的時候,他們的性欲居然會匪夷所思地轉移到老鴇的肉體上去。對他們,那似乎意味著最後的、一次性的、統統的強暴。而往往在那之後,他們也就陽痿了……

當然也有反過來的情況——某些曾經盤桓妓院門口並被驅趕過的男人,一旦暴富,雄赳赳氣昂昂地進入了妓院,老鴇趨上前來,若問他要哪位“姑娘”,他便將錢啪地往桌上一拍:“俺首先要的是你!”並不計較老鴇是否和“姑娘”一樣有姿色……

對於今天某些暴富並窮奢極欲的大款們,床和席桌是一樣的,“黃金宴”和秀色可餐的女人是一樣的,揮霍金錢的快感和消受女人的快感是一樣的……

如果終究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強暴金錢,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論來分析,亦體現著他對全社會的潛意識裏的報複式的強暴,以及他對他過去可能窮困潦倒的生活報複式的強暴。

他們是中國特色的怪胎,是一些由暴富而導致的病人。

我想,倘為他們開一診所,叫做“暴富症及強暴金錢綜合症診所”什麼的,興許還是經濟效益、社會效益不錯的呢!在他們康複之前,對於因窮困而失學或誤治的兒童,哪怕氣色憐人,氣息奄奄,他們也是毫無同情心的。

至於那些吃掉了千百億公款的形形色色的“公仆”們,則需要做另外的更深一層的分析和醫療了……

低消費,也瀟灑。這廝自然是一個心甘情願的低消費“主義”者,這廝也自然便是我自己。

低消費而且“主義”,無論怎樣地表白並沒有鼓吹的意思,都是枉然的。因為但凡是個“主義”者,總難免招至企圖以自己的“主義”去影響別人的活法的嫌疑。但我本性上其實斷無這種壞念頭。倘誰們不小心受了我的影響,其後大覺不幸,或被家屬親戚朋友同事一幹人等紛紛地認為不幸,我則自忖有言在先,是沒什麼罪過的。不奉陪打官司,補償“心理糾紛”或“精神損失”之類……

在本季節,扳著指頭一算,一身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統統加起來,不足70元——五六年沒穿過自己買的背心了。有一時期,我們兒影每拍一部影片,便印一批廣告背心。就在寫這篇小文時,《哦,香雪》仍穿在身,而它早已是完成於1989年的影片了。衣櫥裏還沒穿的背心上,有的印有“北京機械學院”,有的印有“深圳青年”,有的印有“××旅行社”,總之三五年內還不必買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