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最近的那個護衛首先衝了上來,像某個上緊發條的古怪機器忽然開動,揮舞著雙手,似是要把史蒂芬撕成兩半。可它們被稱為護衛,並不意味著它們擁有遠超普通喪屍的攻擊能力,而是它們幸運地和喪屍王一起發現藤蔓的秘密。
史蒂芬輕鬆地躲開了它的攻擊,攥成拳頭的右手塞進了它正好張開的嘴巴裏,拳頭從護衛的後腦勺露出來,它的整個腦袋像被打碎的西瓜一樣碎落滿地。
但這並沒有嚇到後麵的喪屍,它們和史蒂芬一樣不懂得恐懼,但是它們懂得憤怒。從護衛頸脖上噴出的膿血刺激了露天廣場上所有的喪屍,它們張開烏青色的嘴巴,露出滿是黑垢的牙齒,口腔中伴隨著膿液的黑色扁桃體高頻震動,皇陵中的怒吼聲此起彼伏,史蒂芬曾經的同胞們,在同一時刻陷入了瘋狂。
然後,一場針對史蒂芬的暴動就開始了。
喪屍們一個接著一個地衝向了史蒂芬,作為一群已經死去的屍體,它們沒有對舊日同胞的任何憐憫,它們隻聽從喪屍王的命令,將不聽話的史蒂芬給撕成碎片。
這必定是史蒂芬有史以來最艱難地一場戰鬥,但同時也必定他有史以來發揮得最為出色的一場戰鬥。也許是離它越來越近的“披沙”和“熱闊闊”喚醒了沉睡已久戰鬥意誌,這一刻它已腐爛的四肢變得如此靈活。它躲開一個又一個撲向它的敵人,在數以百計的對手的撲殺下,朝著出口邁了一步又一步。
甬道已經近在眼前,隔著密密麻麻的喪屍,史蒂芬看見甬道的盡頭,那邊的月光似乎更加明亮,甬道的出口看起來像是一道銀色的光。史蒂芬覺得那邊的月光一定不像這邊一樣那麼冰冷,一定是溫暖的,像它記憶裏的那個味道,雖然遙遠,但是充滿溫度。
可是,這裏距離那片溫暖的月光,實在太過太過遙遠了,對手的數量也實在是太多了,到甬道近前,喪屍們簡直密集得毫無縫隙,史蒂芬光是推開擋路者就已經耗費了它全身的力氣,根本無暇回避喪屍們猛烈的攻擊。很快,它的脖子就被一個竄到它頭上的喪屍咬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濃綠色的血液飛濺,撒到圍在四周的喪屍身上,使它們變得更加瘋狂。不久,它另一邊的肩膀也遭到攻擊,喪屍銳利的牙齒咬斷了它的肩骨,在一片混亂中,它甚至能清清楚楚地聽見骨骼斷裂的聲音。
然後是它緊握藤葉那隻手。
一隻喪屍張開大嘴,一口將它的半個手掌連同幾片藤葉一起咬下去了。
史蒂芬變成喪屍以後心頭第一次湧上了焦急的心情,憤怒使它在圍攻中暫時取得了上風,它一把掃開跟前的敵人,想找出那個偷走它藤葉的家夥,可是才不過一瞬間,被逼退的喪屍們就重新撲了上來,團團將它圍住,撕咬又開始了。
史蒂芬這時瞥了一眼甬道的出口,那扇銀色的光的門,它感受到身體上多出了無數個齒痕,覺得離那裏的距離變得更加遙遠了。
當喪屍一層一層地湧過來即將將史蒂芬整個淹沒時,這場暴動卻忽然中斷了。嵌在史蒂芬胸口那幾排鋒利牙齒充滿了遲疑。所有喪屍的焦點在這一刻發生重大轉移。史蒂芬聽見它們腹中的饑餓在鳴叫,它們白色的瞳孔中的帝王意誌被對食物的貪欲給壓下去了。喪屍王最擔心的事情居然真的發生了。
咬下史蒂芬半個手掌那隻喪屍得到了報應,藤葉順著它的咽喉進入了它的肚子,然後瞬間開始了治愈。短短幾個呼吸間,它身上那層枯老的皮膚恢複了光澤,眼球表麵的白色皮膜迅速退去,在一群青灰色的喪屍中間,它赤裸裸的白皙身體散發著食物才有的美麗氣味。
喪屍王的命令在食物的誘惑下失效了。當食欲被喚醒,喪屍們將懲罰史蒂芬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那個才從死亡深淵爬回來的可憐人類,連記憶都還沒有恢複,就看見一群怪物撲向了他,他的複生才不過維持了短短幾分鍾,病變就又開始了。
甬道中所有的喪屍都被食物的氣味都吸引了,它們果斷拋棄了史蒂芬,而轉向了那個可憐的人類。其實人體的氣味根本無法傳達那麼遠,隻不過喪屍對同類獵食的叫聲太過熟悉。它們不像喪屍王和它的護衛們,當食物出現在麵前,它們壓製不住自己興奮的尖叫。
多虧了它們的這種習性,現在擁塞在甬道中的所有喪屍都衝食物去了,對正在逃走的史蒂芬根本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