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毅壓低聲音,忿忿地看向她:“孩子有我的份,你休想把他搶走。”
闌珊咬牙,咬住了心中的怨恨,同時平靜地問:“你憑什麼說孩子有你的份?”語氣裏既可笑又淒涼。
闌珊不容他開口,自顧自地說下去,也不管他是否在聽:“如果這孩子是其他人的,你不是白養了個兒子嗎?”
秦少毅語塞,臉色鐵青,兩條眉毛之前烏雲密布,隨時要下起暴雨似的。麵對闌珊鮮有的咄咄逼人,他著實不習慣,一時三刻不知該如何反擊,隻好愣愣地望著她,試圖從她的五官與舉止之間看出些破綻,好讓他還擊。
生育過後的闌珊,比以往更豐滿了,尤其是月子過後,臉足足多了兩團對稱的肉,手臂和腰也粗了一圈,卻又恰到好處,主要是以前長得瘦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如今的肥也說不上是真胖,隻是有了厚重感,不再像以前那般楊柳扶風,惹人生憐。
大概是她經曆多了,學識了深藏不露,行動上不再如以往魯莽,沉著的麵容上沒有多少的心思,不好讓秦少毅從中瞧出端兒來,可下一刻,他竟有些難過。他想起了那個在車裏主動吻他的羞怯的孩子,那個紮著那條小馬尾在他麵前搖得心慌意亂的小精靈,那個在玻璃窗前做出各種各樣誇張表情的“路人”。她們終究逝去,而他懷緬的那些過去是他一手摒棄的。
但是,她再怎麼鬥也鬥不過精明的秦少毅,她的破綻早在數月前被秦少毅識穿:“我們打個賭,好不?”
闌珊看著他,心中早已拉出了一條長長的警戒線。
秦少毅微笑,“隻要帶子銘去做過DNA測試,如果報告證明是我的孩子,那麼子銘就歸我;否之,便歸你。”
“你憑什麼?”
“我憑我是秦子銘的爸爸。”秦少毅斬釘截鐵地說。他太了解她了,錯,應該是他在她心無城府的時候在她心裏徹徹底底地走了一趟,以致於日後她的一舉一動出於什麼目的他也清清楚楚,包括她愛他,隻是那時候他不愛她。有些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像個強盜,侵占了她的一切,又殘忍地把她推向懸崖。而她卻在他風口浪尖之際,竭盡全力地保住他。如果隻是朋友,他會十分欣賞並敬重她。可麵對她的心意、沈若千的承諾,他就像一匹老馬,欲求不滿又無能為力。
“爸爸?”闌珊特意加重了“爸爸”兩字,“請問你這爸爸在子銘出世之前的那段時間幹過什麼好事?”
秦少毅自然說不出,沉默。
“你隻不過是提供了一顆精子而已,除此以外你為子銘做過什麼,我十月懷胎的時候你卻在外頭風流快活?最苦最痛的日子裏總期盼著身邊能夠有一雙堅定的撐扶我,半夜因為抽筋驚醒的時候,希望永遠落空,然後我會對自己說‘生活沒有跨不過去的坎’,可當我一閉上眼,淚水就急不可待地掉出來,那麼多個夜晚裏,隻有眼淚才懂得我的悲傷。但你憑什麼擔起爸爸這一頭銜,你憑什麼……”闌珊頓了頓,仿佛在收拾情緒,隔了一小會,語氣明顯帶了幾分刻隱:“爸爸這一資格你擔當不起。”
可下一刻,秦少毅卻像小孩子較起勁來:“我沒嚐試過你怎能否決我?”
闌珊不答繼續說,她就像一個受盡了委屈卻忍而不發的孩子,等待時機成熟再把所有的委屈一一羅列:“我願以為,我的‘一意孤行’可以撐到我滿頭白發,但是我再天真再無知,我也有尊嚴的,我已經親手劃破了自己的臉,難不成連五官你也要掏走嗎?”
“再來,你都替子銘想得周到,弟弟或者妹妹,”闌珊笑笑,卻比哭還難看,“也不怕他寂寞。”
闌珊所指的,正是沈若千的孩子。
秦少毅再度沉默。
沉寂了幾分鍾後:“子銘和其他孩子不一樣……”這句一出,闌珊別開頭,不忍心說下去,淚眼婆娑。人難免天真,好似隻要不說出最糟糕的情況,那麼事情永遠不會發生。
“所以,他更需要我們的支持。”秦少毅柔聲說。
不知道闌珊聽見了沒,大概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過了一會兒,連秦少毅都沉靜下來了,突她然迸出一句:“除了子銘,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秦少毅想說:“不是還有我嗎?”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在她麵前他覺得自己可恨極了,既卑鄙又無恥。
“闌珊,你能讓我試著當一個合格的爸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