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手段,想起那年,在朗天閣與韓葉的約定。莫妤淳隻覺得,是命運使她贏,也是命運令她輸。
而那一個離奇出現的竹筒,已被她深埋在了院中的海棠之下。她看著,念著,就知,一切得之不易,而她更需珍惜。
孩子們已經不知去了何處。
此時衡淵與莫妤淳相依,光影之中的他們融合在一起,十年倏忽而過,竟也繪成了如今這副風景,美而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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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處,遠到不能再遠的國度,黑發的女子,緊了緊身上的披肩。
這裏的冬,還是一如既往的冷。
剛下過雪的第二天,太陽算好。她蜷在壁爐斜右方的單人沙發上,披肩裹住了她幾乎全部的身軀,就隻露出大半張不施粉黛的、略顯蒼白的臉。微眯的眼,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
像一隻慵懶的貓。
是有點微風的日子,可以時不時看到對麵的雪鬆上,那白雪撲簌簌落下,落往看不見的低處。
壁爐中劈啪的火聲並不突兀,或許是因為情景夠靜,並未影響女子神思飄離。
直到刺耳的鈴聲響起,她愣了一瞬,接通電話。
“韓葉,後天的畫展,準備如何了?”
“沒什麼問題了。路姐。”
“行,有件事,我跟simon說你還有別的繪畫風格的作品,他很感興趣。你好好考慮下,要不要把你的壓箱底也拿出來。畢竟,這年頭行情一般,有點新東西總是好的……”
那邊路姐的話未說完,便被韓葉打斷,“不必了。那些畫我不賣的。”
“唉,你這個人啊……那就,明兒個布置展廳的時候見。”
“嗯,明天見,路姐。”
路姐是急性子,這邊韓葉剛說完最後一個字,那邊的電話忙音已嘟嘟響起。
韓葉低頭,亦將電話掛斷。
幾縷發絲滑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龐。她渾不在意,而是起身,下了沙發。
光裸的腳,走在木質的地板上,是涼的。
穿過畫室,推開一扇玻璃門,是一間不大的陽光房。
三麵落地窗,僅一麵有牆。牆上掛著路姐口中所謂的“壓箱底”。她眼神膠著在畫上,抬手。
當指尖快要觸到畫框的時候,她突然又輕輕彈開,緩緩無力垂下。
她離家,已太遠,無論哪個家。
而這是她,最後的念想。
牆上的畫,不是她慣用的淡彩的抽象主義畫風。這畫具象的很。
不同的地點,同一個人的背影,色彩濃烈到刺眼。
走過春夏,落雪,與殘陽的,衡淵的背影。
韓葉抽了抽嘴角,咧出一個比哭難看百倍的笑。
然後她就這樣靜默著,佇立到了傍晚。
多麼好的天氣。
連畫麵的色彩,都在穿透玻璃的陽光微變中,有著深深淺淺的色彩差異。
她看著,猶如欣賞了這背影幾季幾輪回。
等到反應過來時,一雙腿早已冷得有些麻痹。
好像到飯點了,該去吃點什麼了,她猛然意識到。
她腳步盡量輕地,走出玻璃門外。再輕輕將門闔上。
出了這扇門,又是一次離別。而這樣的離別,一直是她在一廂情願地上演。
過去的十年。
回不去的十年。
痛失吾愛的十年。
自此隻剩“再見”的十年。
她突然想起,她曾說無望的時候才處處有驚喜。
但,已然無望,哪裏還會有驚喜。
已失無所失,便到此為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