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壚(2 / 3)

卻聽適才那個勸慰的聲音道:“好了,你別急了。咱們這次難得出城來,不就是接糧車的?一會兒,糧車不就會來了?現在不為糧車,為這難得的出城放風也該高興些吧?”

冷丁兒點點頭,心下明白了按律嚴令不許出城的龍城兵士怎麼會在這裏出現。但冷丁兒進門前還是不由皺了一下眉:這是哪個將官手下的兵士,軍紀怎會如此鬆馳?

尉遲將軍一下禦下極嚴,怎會容許有如此軍紀鬆馳的部下存在?

卻聽先前那個兵士歎道:“出來了還不是一樣的餓。我不怕死,但我怕這麼慢慢的餓。肚子裏跟長了把銼似的,銼得你胃裏都要長出牙齒了,它從裏麵往外咬。本來剛才還想在那店中弄點東西來吃,沒想運氣這麼背,居然會被探馬中人撞散了。他們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還以為咱們沒事幹,好意思抹下臉來跟一個當壚小妹沒事兒借糧玩兒……”

這時冷丁兒一推門就已入店。

店內那受傷的少年聽到馬蹄聲時就已麵色一喜,這時見到門簾一掀,就已脫口叫到“九哥”。

他是十七探馬中年齡最小的十七弟,名叫陳寄。一自報效軍中,因為一身輕身工夫了得,就被派在十七探馬中專責刺探消息。他因為平日與冷丁兒關係最為默契,所以十七探馬中也隻他叫冷丁兒“九哥”。其餘行九以下的人不論大小,一律都呼對方為“弟”。

冷丁兒見到店中局麵,眉頭就已先一皺,先衝那邊擊壺唱歌的軍人一抱拳:“三哥”。

然後又注目他身後,皺皺眉道:“啊,十一弟、十三弟也都在。”

探馬之中,他與這三哥一向不和。十一弟與十三弟俱是三哥的死黨,也就一向與自己不睦,沒想今天倒一齊碰上了。

他稱為“三哥”的那個人也就是十七探馬中行三的“赤尾蠍”左堅。十一弟則是“快斬”胡三,十三弟名叫張百和,綽號“五丁手”,都是十七探馬中的鋒銳人物。隻見他們三人冷睨了下冷丁兒,都沒說話。

冷丁兒知道他們三個今日輪休,十七弟陳寄則是在職巡視,不知他們怎麼會碰在這個小酒店裏了,看來還起了衝突。

別看這個酒店很小,在這關外一帶、方圓百裏之內可是大大有名。店主人稱“老搭子”,他那油乎乎的模樣確實也象極了一條抹桌子的抹布。

可這店出名倒不是為他。嘉裕關中守備官兵,連同關外百裏龍城內密令閉守、不許出城的過萬將士,全都知道這店裏的當壚一枝花——就是那賣酒的小姑娘。

她叫小令。他們給她起了個綽號,叫:“長安月”。

“長安月”該是關外軍士心目中最最溫柔的意象了。他們把這麼美的名字冠名到那女孩兒身上,可知對她的心許。

此時那女孩兒雖然怒著,表情上有一種辣辣的底色,但那一抹辣意反增了她的嬌俏。當真是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她當然要怒。因為,剛剛,她就遭到了左堅的調戲。

“到底怎麼回事兒?”冷丁兒開口問道。

說著,他就走到陳寄身邊。

一進店門,他就已看到陳寄身上的傷。這時他伸手向袖內一撕,已從自身衣袖內撕下了一塊軟布,看了陳寄肩頭的刀子一眼,唇角一扯,把手指按在那刀把上拈了拈,接著伸手就疾快地撥下。

他撥刀時,另一手手指卻拂在陳寄頸側的肌膚上,似為止血,也似在安慰著對方的撥刀之痛。

刀一撥下,他就從懷裏就疾快地傾出一瓶金創藥,敷在上麵,然後展開袖布,就此裹紮上。

那陳寄年紀雖小,看來卻極能忍痛,竟一聲不哼,隻靜靜地看著對麵三人,淡淡道:“九哥,三哥他們違背軍紀,調戲婦女,叫我趕上了。我來時,小令姑娘……正在三哥手底下掙紮呢。如果不信,小令姑娘和老搭子現在就是人證。你說,我即當巡查之責,又怎能不理?依咱們軍規,從哥舒老帥到尉遲將軍,無論在哪兒,這樣的事做得的嗎?”

冷丁兒聽了這話,卻隻先抿緊了嘴唇,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