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雯雯還未答話,方秀珍也借故走了出來,苦笑著說:“小蕭,你的棋確實很厲害,可是也不能殺得井上先生這麼狼狽啊!本來是想找你來陪他過過棋癮的,沒想到卻把他給惹火了,現在都陰沉著臉不說話,哎……”
蕭涵皺了皺眉,說:“可他的棋力真是不行啊,而且我一下棋就不會去在意別的事,不好意思啊。”
方秀珍從衣袋裏拿出一個挺厚的信封,塞到蕭涵手裏,說:“小蕭,這次辛苦你了,不過呆會還是請你手下留情,盡量遷就一下井上先生,哎,我們實在得罪他不起啊!我知道這委屈你了,你就看在我的麵子上,幫幫忙吧!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先收下。”
蕭涵怔了怔,緩緩說:“阿姨是不是要我呆會下假棋,輸給井上先生?”
方秀珍忙說:“能輸就最好了,不過如果你實在不想輸的話,也不能象剛才那樣殺得那麼厲害,能讓就讓點吧。”
蕭涵臉色發青,將信封推回給方秀珍,冷冷地說:“對不起,方阿姨,這錢我不能收,棋我更不打算讓。”
母女倆呆了一下,方秀珍強笑著說:“小蕭,你這是怎麼了,不用這麼激動啊!有話好好說,好麼?”
蕭涵有點激動,強壓住內心的怒火,一字一字地說:“周阿姨,我隻會下棋,一些事情不會處理,讓你見笑了!或許圍棋對你來說隻是一件工具而已,可是對於我來說,就如同生命一般珍貴,我絕對不會去做任何玷汙圍棋的事情!高老師從我學棋的第一天就說,下棋如同做人,一個棋手如果連人都做不好,還有什麼可能邁上棋道的頂峰!有棋友願意跟我切磋棋藝,那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和他較量,但如果要我為了棋藝外的事情而去故意輸棋,那我做不到!如果井上先生他真的喜歡圍棋,那他也會希望能真正地和我較量,如果他隻是想享受贏棋的快樂,那對不起,下棋的對象不應該是我。”
兩母女毫無防備地被蕭涵的長篇大論給鎮住了,林雯雯更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整天渾渾噩噩,如同榆木疙瘩的呆子竟然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一時間瞪著大眼睛看著蕭涵,平常絕不饒人的嘴巴竟發不出聲來。
“蕭先生說得好!”井上雄彥從辦公室走了出來,拍著手掌說,臉上的怒色竟已消失殆盡,嘴角邊反而掛起了笑容。
他走到蕭涵麵前,伸出手來緊緊地握在一起,感歎著說:“我想起了你們的一句古話,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是我錯了,圍棋不應該是這樣,既然我和蕭先生的棋力差距明擺著,偏偏還要逞強,實在是讓你們笑話,希望蕭先生能原諒我的無禮!”說完深深地向蕭涵鞠了個躬。
井上這麼說,蕭涵隻覺得不好意思,手忙腳亂的回禮,說:“井上先生你,你別這麼說,其實也有我的不對。”
井上雄彥搖著頭,說:“我從小學圍棋時,老師也對我多有教誨,棋道即人道,要下好棋,須先做好人。怎麼我會忘了呢?現在竟為了一些無謂的事情而大動肝火,真是無顏麵對老師啊!慚愧慚愧!”說著說著,臉上浮現出羞慚之色。
井上雄彥自中學始迷上圍棋,下了很大的功夫研究,雖然離職業水平有不短的距離,但也拿了個業餘三段的證書,在學校裏也馬馬虎虎的混出個名堂。畢業後進入了西上集團,繁忙的工作和巨大的壓力使他漸漸遠離了對圍棋的熱忱。十年前,蒙秀哲名人本因坊讓四子下了盤指導棋,隻輸了兩目,使他引以為榮。
多年的奮鬥,是他逐漸成為在西上集團呼風喚雨的人物,社會大染缸的浸淫磨練,也使他從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老於世故的中年人。雖然又下起了圍棋,但這黑白子在他手裏已經不複當年孜孜以求的棋道精神,反而成為了一種社會交往的工具。棋道是什麼,他早就忘了,隻知道一些棋是不會輸的,而一些棋卻是怎麼也不能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