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運城和林明莉含笑喝了,高朝斌又倒了一杯,說:“第二杯,是慶祝我們師徒二十年後重逢,以前的事情都已如日曆般翻過去,我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龔運程大聲說:“好,這杯酒我更該喝,我現在最期盼的事,就是小涵明天能再傳捷報,要不也不會專門從北京趕過來了。”
高朝斌又倒了一杯,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說:“這一杯是關於我自己的,我就要結婚了,這杯酒不知道該敬你們還是你們敬我,但我都得喝。”說話哈哈一笑,一幹而盡。
除了金素花,其餘三人都是又驚又喜,蕭涵睜大了眼睛,吃吃地說:“高老師,是和湯老師麼?你們要結婚了?”湯老師就是湯霞,比高朝斌小兩歲,兩年前丈夫因病去世後,就來到蕭涵的家鄉教英文,和高朝斌是同事,後來發展成戀人,對蕭涵也很好。
高朝斌笑著說:“傻孩子,除了她還有誰?”
蕭涵高興得跳了起來,連聲說:“這實在是太好了,什麼時候舉行婚禮,我一定要回去喝你們的喜酒。”
龔運程和林明莉對望了一眼,對高朝斌能徹底放下橫隔在三人中間的疙瘩都由衷的高興。二十年前,高朝斌在參加全國業餘錦標賽時碰到了林明莉,一見鍾情,展開了熱烈的追求。林明莉本來對年少才高的高朝斌也頗有好感,後來兩人都被時任國家隊總教練的龔運程慧眼相中,進入國家隊試訓。在交往的過程中,高朝斌的傲氣和自負漸漸讓林明莉覺得難以適應,而龔運程成熟的男人魅力和細心周到的關懷卻使得她的感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最終和高朝斌分手而選擇了龔運程。
高朝斌做夢想不到最愛的戀人會放棄自己,投入年長二十二歲的老師的懷抱,年少氣盛的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思想發生了扭曲,以為是位高權重的龔運程運用某些不可告人的手段得到林明莉,怒火遮蔽了他的雙眼,無論旁人如何解釋,他都將滿腔的憤怒轉移到原本最尊敬的龔運程身上,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打了龔運程一拳,然後放棄最鍾愛的圍棋,離開國家隊,四處漂泊,開始他的教師生涯。
龔運程和林明莉打從內心裏對高朝斌都有所愧疚,畢竟是奪人所愛,真真切切地傷了他的心,更重要的是讓他失去了最理想的職業。夫婦兩人之所以從一開始就對蕭涵非常好,很大一部分的確是因為高朝斌的關係,希望能在蕭涵身上做出補償,成全高朝斌的夢想。現在,看到高朝斌即將開始新的生活,而蕭涵又有所成,所有恩怨煙消雲散,他們怎麼能不高興?
龔運程大聲說:“小高,你的婚禮,我們得參加,一定要去看看新娘子,來,大家一起來,這杯酒預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小涵,你明天有比賽,本來不應該讓你喝酒,但這杯酒一定得喝。”
蕭涵站了起來,說:“老師,我明天一定能贏下來,把這盤棋的勝利作為賀禮送給你。”
酒店的咖啡廳內,李君聖和宋昌顯坐在一起,悠閑的品嚐著咖啡,完全沒有大戰將臨的緊張情緒。
宋昌顯點了根煙,說:“君聖,我現在都學會了你比賽前喝咖啡,聽音樂的習慣,心情真的能放鬆不少。”
李君聖平靜的說:“聽著優美的鋼琴曲,品味著香濃的咖啡,在這種環境下,很少人能緊張起來吧。”
宋昌顯說:“是啊,不過要是明天上場的是我,現在就算嘴裏說不緊張,但回到房間裏就不知道能不能睡得著了。”
李君聖一笑,說:“其實我也緊張的。”
宋昌顯驚訝的說:“你也會緊張?我還以為你的心是鋼鐵鑄就,已經沒有什麼能打動你呢。”
李君聖悠悠說:“如果不緊張,我就不用來這裏喝咖啡調節心態了。說實話,明天的比賽比對秀哲先生那次壓力還要大得多。”
宋昌顯理解的點頭,說:“是啊,這次畢竟是團體賽,關係著整個韓國圍棋界的榮譽,真要步日本隊後塵,那國內非來一次地震不可。”
李君聖苦笑著說:“是啊,就算最後輸了,也不能輸給蕭涵。哎,自從參加職業比賽以來,我從沒對贏一盤棋這麼渴望。”
宋昌顯說:“我認真研究過蕭涵的棋譜,他的水平還不如你,你的贏麵大很多吧。”
李君聖抿了口咖啡,說:“如果在其他比賽相遇,那還好說,可現在蕭涵的士氣和自信都隨著九連勝這驚人的戰績到達頂峰,這樣的棋手往往能發揮出難以想象的能量,不好對付。”
久經戰場的宋昌顯自然知道李君聖說的是實情,確實,蕭涵已經打出了所向披靡的氣勢,而且從今天的比賽看,運氣好象也一直在他那邊,這樣的對手誰都頭疼。他不想再跟李君聖談比賽的事,加大他的壓力,岔開話題說:“對了,你還記得在擂台預選賽上輸給蕭涵的曾敏麼?”
李君聖不自覺的微微一震,但麵不改色的說:“記得,怎麼了?”
宋昌顯說:“我聽說她去美國了。”
李君聖大吃一驚,失聲說:“什麼,去了美國,為什麼?”
宋昌顯沒想到李君聖的反應這麼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才說:“我也不是很清楚,是閑聊時聽中國棋手提起的。那女孩子的棋才不錯,就這麼跑到美國去,太可惜了。”
李君聖難掩臉上的失落,一時間思潮起伏,暗想:怪不得這次來一直沒見到她,原來是出國了,她那麼喜歡圍棋,怎麼會到美國去呢,那以後不是沒有了見麵的機會?
宋昌顯並不知道自己隨便提起的一番話竟會使得李君聖心裏大亂,看了看表,把煙頭摁滅了,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李君聖回過神來,恩了一聲,長長的舒出可口氣,站起身來,忽然說:“放心吧,我們不會那麼快就帶隊回國的。”
李君聖這樣說,自然是表明了他的必勝決心,在宋昌顯的記憶中,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賽前表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微笑著說:“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在這幾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