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院用大喇叭廣播了好幾遍,通知各家各戶的大人,盡快帶著小孩去打預防針。
我們馬上停了手頭的遊戲,議論開了:“什麼叫預防針?”
大人回答說:“就是防疫針。”
“那什麼是防疫針?”
“就是疫苗。”
“那什麼是疫苗?”
大人不耐煩,不搭理我們了,隻是拽著我們就走。
盡管大人拽著我們又哄又勸,說:“不疼的不疼的,比蚊子咬還輕。”
可是大人什麼時候說過真話?隻要打針,都是會疼的呀。
有臉皮厚的已經重心下移,身子後仰,耍賴,不肯再挪一步。
不過折騰半天,這事似乎是毫無商量的餘地。因為一進衛生院,大鐵門“哐啷”一聲就鎖上了,誰也別想跑,排隊!
負責打針的是王青皮。據生病來打過針的小利說,他打針最疼,能把人打暈過去,因為他脾氣大,不耐煩一點一滴這麼慢悠悠地推藥水。
我們互相對望,開始陷入各自的想象,想完之後是更害怕:這個世界還有比打針更恐怖的事情嗎?
所以無論大人怎麼哄怎麼嚇唬,我們還是亂成一團,誰也不敢第一個上。於是王青皮笑眯眯地看著我擠眉弄眼,小聲說:“你不是個小頭頭嗎?如果你第一個打針,我獎勵你一顆寶塔糖,有好幾個顏色,隨你挑怎麼樣?”
什麼是寶塔糖?
我承認我心動了,好奇是我最大的缺點。我壯著膽子跟王青皮討價還價,“可不可以打左胳膊?右手我還要留著推鐵環、拍卡。”王青皮點頭。
“那、寶塔糖我要兩顆!”王青皮還點頭。
我疑惑起來,“你說話算數?”
王青皮一臉不屑,“誰像你們小孩啊,還得拉鉤上吊一百年才算數。”
我撇了撇嘴,把袖子一捋,立刻成為圍觀的對象。我屏住呼吸,把頭使勁兒擰向右肩膀,脖子都快擰斷了,才感覺胳膊上一涼,再涼,哦,原來擦酒精呢。我剛鬆一口氣,突然一陣刺痛,我立馬渾身僵硬起來。
我都快暈過去了,王青皮還在我耳邊瞎嚷嚷:“你放鬆點兒,藥水推不動,再這樣針頭可彎了啊!來,給你看看好東西。”
我一睜眼,麵前是滿滿一鐵盒的糖。王青皮沒騙我,那些糖個個都是寶塔一樣,上麵還有很多螺旋紋,粉的、黃的、白的、紅的,花花綠綠。我胳膊上一輕,針頭拔出來了。
寶塔糖隻能挑兩個,我猶豫了很久,捏了一個黃的,一個白的。我先把白的放進嘴裏,涼涼的,有點薄荷的味道,清新得像帶著露水摘下來的西紅柿。
見我拿到了糖,所有的小孩從四處躲避到爭先恐後,一個個把袖子捋得老高。擠不到前麵的,就跑來采訪我——疼嗎?跟蚊子咬比哪個疼?糖好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