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很自豪,因為最喜歡的玩具是我自己做的。
用塘泥打哇是手工遊戲的開始,也讓我在夥伴裏開始有領袖的氣質。紅色的塘泥又韌又軟,還不粘手。同樣大小的一塊塘泥,大家都做成碗狀,往平整光滑的青石上一摔,大同小異的“哇”一聲,碗底爆破——而破的洞口大小就是勝利與否最直觀的標準。於是,打哇很快就分出了技術派、力量派和虛張聲勢派。技術派總是把碗底磨得薄如蟬翼,輕輕一摔,聲音“哇”得清脆,碗底爆得徹底。力量派的碗做得不那麼標準,碗底也不薄,但是因為力量足夠大,爆發力強,最後也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而虛張聲勢派就重在參與了,碗做得粗糙,摔的動作很大,最顯著的特點是嘴裏有配音,“哇”的一聲,比塘泥碗爆破的聲音大得多,可碗底往往不過是破出一朵小花,讓大家笑話而已。
嗯,我是技術加力量派。
打哇玩夠了,塘泥就會被捏成小人兒、汽車、刀槍劍、雞鴨鵝、手榴彈、豬馬牛羊,電影裏看到的,腦子裏想到的,隨手就來。而手槍是最熱門的形狀,各人還有自己愛好的型號,捏好後放在大太陽下曬著,吃了午飯再去給它翻個身,傍晚時它就會幹硬如石頭,摔都摔不壞。我回家還會把手槍用黑墨水染了,槍托拴上紅領巾。於是玩打仗遊戲時,這把手槍能讓我毫無爭議地成為振臂高呼的頭領。
說到自己製作的玩具,我最有成就感的無疑是一個彈弓。
彈弓架分兩大類,一類是天然形成的“丫”字形樹杈,粗細要剛好有大拇指的模樣,角度最好在45度。這種木彈弓架其實不是做出來的,也不是找到的,是靠緣分碰上的,否則隻能後退一步,選第二類,就是用鐵絲擰。先擰一個麻花狀做底座,底座越長,彈弓的穩定性越好,準頭也高。底座擰成後,開始花開兩朵各表一枝,180度平行向左右延伸,長度是拇指和食指控製起來最舒服為好,然後各自90度垂直向上,10厘米左右收尾,往回擰成一個扁扁的“D”之後掐斷,這是給彈弓皮和彈弓窩留的位置。
彈弓皮比較講究,誰力量足夠大,能弄兩條拖拉機前輪的輪胎皮,那才拉風,可以讓彈弓立馬上升一個檔次。一般的彈弓皮就是自行車舊輪胎,紅色比較鮮豔,黑色比較酷。
我的彈弓自然是木的。鐵彈弓多沒技術性啊,而且彈弓架拉起來有點彈性,準頭不是很好,打打麻雀還湊合。想段位高,是肯定要有一個木架的彈弓的。
為了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木彈弓架,我犧牲了一個夏天。午飯後別人在池塘裏嬉戲,在樹蔭裏下棋,在家裏看動畫片,在菜園裏偷瓜果,而我遊蕩在村裏村外田間路旁,眼睛緊盯著一個個樹杈,希望盡快撞上緣分。最後,我是在南園村的樹林裏看到我的彈弓架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它是我的,否則,不會讓我辛苦這麼久才遇到。爬上樹,用小刀剛割斷樹皮,就有個大爺看到我了。我裝作捉蟬,在樹上無實物表演了好幾分鍾,那大爺才狐疑著走了。等到我一身大汗把那根樹枝割斷,那大爺竟然回來了,帶著滿臉恍然大悟的憤怒。我跳下樹,鞋都沒穿,拉著樹枝就跑,他在後麵猛追,邊追邊罵:“小兔崽子,那、那樹、正、長個兒、呢,你、你砍它、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