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伴郎(2 / 2)

無論羨慕還是捉弄,毫無疑問,我成了焦點。

到小丫姑的房間時,她剛化了妝,我竟完全認不出那是她,隻覺得一個濃妝豔抹的陌生女人使勁兒往我兜裏塞糖果。

我有點暈,邊在眾多夥伴中分糖果,邊接受他們的問東問西和好奇眼紅。門外的嫁妝裝好了車,花轎上插滿了花,喇叭班子都吹累了,新娘必須在正午前上路,於是王青皮把我一拎,淩空放在一堆紅紅綠綠的棉被上麵。王青皮滿口酒氣,兩頰泛紅,顯然酒足飯飽。不過我顧不上討厭他,因為我突然想起,竟然沒人讓我這個伴郎去吃飯。可是我此刻又軟又飄,像被輕輕放在一堆雲彩上,卻覺得屁股硌得疼,摸索半天,才知道屁股底下有不少好東西:棗、花生、桂圓、蓮子。可惜都縫在被子裏,拿不出來。

王青皮歪著腦袋又遞進一隻大公雞,鄭重地叮囑我:看好這些嫁妝,再抱緊這隻公雞,他們不給包上一個又大又厚的紅包,堅決不撒手、不下車,聽到沒有?

我隻顧七葷八素地點頭,那隻紅雞冠綠尾巴的大公雞大得我根本抱不過來。

車啟動時,本來笑容滿麵坐進花轎的小丫姑突然間哇哇大哭,臉都花了。用我奶奶的話說,這是哭嫁,也是規矩。可我實在餓得不行,於是一次剝了三顆糖果在嘴裏,享受著洶湧而來的甜。車子開動後就越來越顛簸,我慢慢地陷入到一堆被子裏,滿腦子、滿鼻子都是新鮮的棉花味兒……

醒來時,我竟然在一個陌生的大叔懷裏,他又黑又壯,我一下子就嚇清醒了。他哈哈大笑,滿嘴的煙味,“哈,你這個小親戚倒睡得踏實啊,被子、嫁妝,都被搶跑嘍!”

我趕緊環顧周遭,果然,裝嫁妝的車上除了還貼著一張紅雙喜的紙,真的空無一物。司機不見了,花轎上的花也沒了,新娘子和四個伴娘也不見了,更別說我屁股底下的被子,被子旁邊的公雞……

我“哇”的一聲大哭,悲從心來。王青皮交代過的啊,不給又大又厚的紅包,是不能撒手更不能下車的啊!這下好了,什麼都沒了,我的書包、文具盒、蠟筆……

很多人看著我哭,反倒笑了,笑得一直停不下來。

吃飯的時候,他們把我安排在最大的一張桌子上,那個黑壯大叔專門負責給我夾菜。盡管餓得前胸貼後背,但我一口都吃不下,可以想見我有多麼沮喪。

我這個過五關斬六將才奪得的機會啊,竟然搞砸了,押車伴郎,不過是睡了一覺就兩手空空回來了。於是整個過年期間,我一天門也沒敢出,整天托著腮,看我奶奶歸置那堆針頭線腦。我奶奶見我這樣,微笑著悄悄跟我說紅包沒少,他們是怕我這個小迷糊給弄丟了,讓運嫁妝的大人給帶回來了。

可我呢,竟然沒有失而複得的喜悅,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