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墜真不知落了多長時間,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跌過人間的地麵,也跌過陰間的地麵,直墜陰間的深處。最後他在一棵樹枝上彈了一彈,落到一窩草叢裏,這才醒了過來。
“這是哪裏?”醜旦夢囈般地說。
“陰間很深的地方。”身後傳來了麗麗的聲音。
醜旦急忙轉過身子,他看見麗麗完好無損地坐在地上,這才放下心來。
“陰間很深的地方?”
“你自己看吧。”
醜旦舉目四望,原來他們身處在一個深澗之中,兩邊都是懸崖峭壁,頭頂上隻有一線天空。山澗裏充滿著陰霾,飄蕩著大團大團的濃霧,陰森森,濕漉漉,醜旦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地方。
“幸好沒掉到不複澗。要是掉到那裏,那就永世出不來了!”麗麗心有餘悸地說。
“不複澗?”
“全稱是萬劫不複之澗。那可真是萬劫不複,永世不得翻身!”麗麗說。
“我是怎麼活下來的?我是說我為什麼沒被射死?”醜旦奇怪地說。他想起了獅子射的那一箭,那一箭是誰也無法逃脫的。
“你的鞭杆救了你——他射在你的鞭杆上了。”麗麗說。
醜旦連忙取出鞭杆,果然在它中間有一個小小的箭痕,不細心的話看不出來。
醜旦用雙手摩挲著鞭杆,他想起師傅說的這是自己的另一條臂膀,另一個兄弟。它已不似剛開始那樣新鮮,已開始有了日子的痕跡。醜旦明白這是自己的痕跡,自己和它交流、相融的痕跡。
“這個呆木頭,倒也有點眼力。”麗麗說。
醜旦明白她是在說武師傅選的這條鞭杆不錯。他不喜歡她這樣說自己的師傅,但他對麗麗百依百順,這話說不出口。
“那個獅子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厲害!”醜旦轉移話題說。想起獅子,他也心有餘悸。
“他是快活林的老總,總管快活林,分管獅子樓。快活林還有一個叫殷總的,分管酒歌台;一個叫折總的,分管華清池。他們都是白先生的手下。”
“這個獅子真了不得。”醜旦這句話並不是在讚揚,他早就聽過獅子必反這一說法,現在看果然是這樣。
“這個獅子原來是白先生最早創業時的鐵杆兄弟,他的確給白先生出過不少力,白先生對他厚愛有加,把最有油水的快活林交給了他。可這家夥知恩不報,反而陰結死黨,企圖叛上做亂。白先生本來聰明過人,但在這事上卻總犯糊塗,聽不進別人的提醒。唉,我真擔心白先生要毀在這個獅子的手裏!”麗麗憂愁地說。
醜旦想起了麗麗自稱的“我是白先生的人”,她是白先生的什麼人呢?這個問題醜旦不敢深想。他跟天仙般的麗麗在一起,總有一種夢幻泡影的感覺,在一起多呆一刻也是好的,能多呆一會就多呆一會。何況麗麗說過他醜旦也是白先生的人。這樣一想醜旦心裏就輕鬆多了。
天氣越來越冷,本來這裏就極其陰冷,他們剛下來感覺還不明顯,越呆則越是寒徹入骨。醜旦凍得發起一陣一陣的寒戰。
醜旦看著麗麗,麗麗更是麵色蒼白,全身無力,怯不勝寒。醜旦心中既痛複急,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