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徽班懷故友(2 / 2)

群曲既在京劇表演中如此重要,怎麼會衰落和瀕於消失呢?這和京劇最早的形成有關係,京劇是由徽調、皮黃等融合而成的,初進京時曾和昆腔同台演出,又從昆曲吸取了大量養分,這群曲的曲牌幹脆就是從昆曲中原封不動挪用過來的。如《法門寺》太後儀仗隊行進時用的“一江風”移自昆曲《百順記》,《鐵籠山》薑維興兵唱的“八聲甘州”,來自昆曲《麒麟閣》……這種現成的移用法,在當時是又方便又省事。長期如此,就帶來點後遺症。一是詞文雅奧,京劇演員,特別是群眾演員多半是文盲,根本不懂自己嘴裏唱的是什麼意思,不懂意思就很難記詞,於是就哼哼呀呀濫竽充數。群曲多半是用嗩呐伴奏的,嗩呐聲響,誰也注意不到詞唱清楚沒有。演員們發現哼哼並無危險後,就再發揮一步,幹脆就隻隨著嗩呐作動作,連哼也不哼了。樂隊見演員不唱沒事,自己也就沒勁再吹,於是有的連樂隊也不再演奏,在鑼鼓聲中大家舞動一番就下場完事。

從昆曲移用群曲曲牌,還有另一個毛病,就是文不對題。比如《挑滑車》番將黑風力上場,本來要表現黑風力的勇猛強悍,殺氣騰騰,嗩呐一響唱出來的卻是“匆匆的棄宮幃,珠淚灑,歎清清冷冷半帳鑾駕,望成都隻在天涯……”這是哪兒對哪兒呀?查其原因,原來此曲來自《長生殿》唐明皇逃跑的那折。當初挪用這曲子的老先生大概文化水平也不高,隻聽著曲調合適就用了過來,演員也不懂,也就跟唱了下去。年頭一多人們就見怪不怪了。

沈先生為了挽救群曲,就從曲詞入手,把失傳的填寫了新詞,把文不對題的重新改寫。在此同時,他把由於年久失傳而造成的種種錯誤,如唱法上南北曲不分,尖團字不分都作了查證、校對和更定。為此耗盡了他最後的心血,可惜在世時沒看到這本書出版,臨終有些放心不下。

沈先生去世後,在出版界、戲曲界朋友陸稼林、荀令文、李步清和他的學生和寶堂等人白盡義務多方努力下,去年這本書終於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了。北京戲校為更好完成老藝術家的心願,把全部書都買了下來,義務代銷。我把此書寄了幾本給香港台灣有關朋友,得到了很熱烈的讚揚,認為沈先生為恢複傳統,振興京劇作了件大好事。在此紀念徽班進京二百周年之際,我願代故友向劇團和戲校進一言:體念老藝術家的苦心,下功夫研究一番,把群曲唱起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