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讚同,於是投街麵一家客店,那客店喚作\"夢嬌樓\",也有一般風致:
王堆宮樓,花映朱闕 ;玉堆宮樓璀燦燦,花映朱閣玉嫣嫣。橫秋水雙眸,驚起翠塘白鷺雙雙;枕春風一笑,落進白荷花蕊片片。自古客店皆是茅舍草屋,隻有這淫蕩邦都是宮樓瓊苑;從來旅館多是村姑俗女,隻有這夢嬌樓盡是俏娃嬌媛。君不見,那品茶時,有金枝撲扇;醉吟時,有美姬捶肩;欲眠時,有韶女洗足,春夢裏,有佳人來纏。嗚呼!風光早晚逝東水,牡丹花好落誰看?哀哉!一晌貪歡成灰土,叔寶宮裏無桂蘭!
這店娘有兩個女兒,大女喚仙娘,小女喚惠嬌,都是花玉之人,當下洪波等與店娘敘了一回話,便各自住下。
第二日,天蒙蒙亮,金吒推醒木吒,二人看裝,去推洪波之門,誰知進去一瞧,不禁發怔,錦鍛散地,玉枕拂亂,洪波、小枝竟無蹤影。
木吒嚷道:\"怪哉!怪哉!先生和娘子到哪裏去了?\"
金吒打開店娘房間,店娘也無蹤影,又打開仙娘。惠嬌房間,也是空無一人。
金吒叫聲苦,順手摸了摸惠嬌的被窩,隻覺溫溫的,於是叫道:\"木弟,我倆到街市去尋,想是其中有詐,遲了誤先生也。\"
木吒見說,抽出腰刀,二人下了夢嬌樓,趁著天明街清順路尋去。
金吒、木吒二人持刀穿過街市,正走間,見前麵有一人影,頗像惠嬌,於是追了上去。
那身影拐進一家庭院不見了。金吒、木吒追邁庭院,隻見上麵寫著四字匾額:\"朝花夕拾\"。
木吒一腳踢開院門,嚷道:\"惠嬌,好你個賊婊子,快把俺先生交出來!\"
隻見樓裏走出一條漢子,年近三旬,生得一臉橫肉,雙手叉腰,怎生打扮:
身高二丈,口闊三分;身高二丈仗有力,口闊三分分外深。麵橫斑麻一臉,目生惡雲三分。袒露一頭亂發,空懷滿腹樹根。遊說一世空蕩而歸,隨師列國喪盡家門。
那漢子嚷道:\"你算甚麼東西?你沒見這是'朝花夕拾'的牌坊嗎?俺從力士國來,風塵仆仆,實是不易,你們卻來擋橫兒!\"那漢子果有蠻力,虛晃一下,竟將刀打落,兩個人滾在一起。
金吒見二人滾起來,忙上前勸阻,他一把扯住那漢,一把扯住木吒,將二人牽起來,問道:\"你是何人?怎麼倒先動氣力來了?\"
那漢子氣忿不平道:\"今日俺沒將刀帶著,咱們改日再戰,你要問俺姓名,若告訴你唬你個半死,俺不告訴你,咱們回頭再會!\"說完一扭身,氣昂昂跑了。
金吒道:\"這年頭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少一個仇敵少一堵牆,你不該這麼莽撞!\"
木吒道:\"這廝甚是無理,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裏拔牙!\"
金吒道:\"休說狂話,且不知這能人背後有能人。咱們快找先生要緊。\"
二人向樓上摸去,到得一間靜室,見空無一人,床被紛亂,細軟披落,黃卷狼藉。金吒心細,瞥那山水屏風下露著一雙戰戰兢兢的三寸金蓮,急忙奔過去,從後麵扯出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婦,木吒一見正是惠嬌,不禁火起,持起腰刀就要劈。
那惠嬌一見嚇得驚叫一聲,扯住金吒,跪於地下,哀求道:\"人生隻有一次,饒我一條狗命!\"
金吒道:\"不問情由就殺人,成甚麼話?快問她陳先生下落。\"
金吒道:\"你說實話,便不殺你,那陳先生和駱娘子到哪裏去了?\"
那惠嬌泣道:\"自昨日夜間,我娘為的是多攥點銀兩,見那陳先生年輕俊俏,駱娘子美貌無雙,於是密告宮裏,勾來宮甲,搶走陳洪波和駱小枝,那陳先生作了潘金蓮的妾,駱姑娘就不知如何處置了。\"
惠嬌喘了口氣,又道:\"這國王潘金蓮淫蕩成癖,專遣女官到民間各國搜羅美貌男子,隔夜便秘密殺掉,我想陳先生也會照此處置,明早午門便隻能見他屍骨了。\"
木吒一聽,火冒三丈問道:\"那你娘和你姐姐兩人到哪裏去了呢?\"
惠嬌道:\"我娘和我姐姐領了一大筆賞金,逃往奸詐國去了,我因昨日見這裏有一位老先生,那老先生將我許給他的學生,說要把我帶到聖人國去享受。\"
木吒問道:\"剛才那漢子就是那先生嗎?\"
惠嬌道:\"不是,那是先生的學生,那老先生一早就出去了。\"
木吒聽了,持起腰刀將惠嬌砍為兩段,恨恨道:\"我讓你見閻王!\"
有詩歎曰:
如花似玉總西東,
隔影梳妝水性濃。
多少圖財與害命,
春歌一場作朱紅。
金吒見木吒宰了惠嬌,忙將屍首推到屏風後,二人往淫蕩宮而來。
昨日夜間, 洪波、小枝被一群闖入的宮甲不由分說綁起就走。出了夢嬌樓,上了轎車,來到一個去處。隻見幽雅靜穆的一個花園,瑤花琪草,亭榭樓閣,上書\"禦花園\"。幾位宮女將小枝帶走,宮甲將洪波囚進一座湖心小樓,那樓甚高,喚作\"湖心閣\"。
這湖心閣上有一樓台,可觀全城景色。裏麵衣食俱備。洪波見天色已明,也無人過問,不解其意,心中又懷念小枝、金吒、木吒,於是上了樓台,倚欄遠眺。但見水光一色,山峰燦爛,宮閣群立,金碧輝煌,這閣樓如浮在湖中,那汪清湖又如罩在樓群之內,真是山外青山樓外樓,隻見:
雲橫柳浪,依偎鴛鴦兩兩;水拍花壁,嬉笑煙花雙雙。黃軒朱欄,憑欄倚偎多少郎才女貌;白堤翠岸,沿堤悄語多少織女賢郎。彩衣廊上,雕著盤古開天以來的名姝俊秀;煙花樓裏,雕著太史公筆下的才子書郎。玉帶橋畔,更橫著那金鉤玉漿;舵背船頭,更漾著這鳥語花香。誰道淫蕩邦淫蕩,商賈過客亦有那能守規遁矩之人;莫言煙花樓猖狂,商賈政客亦生這殉情摯愛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