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圓肥胖的黑瞎子,像是又笨又傻,爬起樹來卻這般靈巧。它爬上大樹權,又朝林隊長蹲著的旁枝權上爬去。沒等它爬到跟前,林隊長抓住枝梢往下一跳,隨著彎彎下去的樹枝,落到了離地不高的空中,接著雙手一鬆,便安全著了地。
林隊長站穩後,仰臉瞧了瞧,黑瞎子正蹲在那個旁權上,用前掌撥開一根障眼的枝條往下瞧呢。
“喂喂喂--”林隊長衝黑瞎子招招手,用揶揄的口氣說,“在這兒呢!”
黑瞎子暴怒了,它全身的毛發都豎立了起來,打了個照兒,用倆前爪抱住腦袋,一低頭就往下栽,隨著被撞斷的樹枝發出的“哢吧哢吧”的斷響聲,接著就是“撲噔噔”一聲,沉沉地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坑兒。
“同誌們!”林隊長大聲發出了命令,“快呀!”
黑瞎子剛想翻身,就在林隊長將刺刀狠狠插進黑瞎子心窩時,劉機槍等四人把明晃晃的刺刀也刺向了黑瞎子的喉管、眼窩、肚囊。
“一--二--”
隨著林隊長又一聲口令,五把刺刀同時剜著轉了個圈兒。刹時,五股血流汩汩地冒起來。
黑瞎子嗷嗷叫了幾聲,隨後血流漸漸地少了,它連窩兒也沒動就斷氣了。
“快!”林隊長呼喚大家拔出刺刀,“到那邊看看去!”
四名戰士緊緊跟在林隊長身後,朝被黑瞎子扇倒的那人那兒跑去。
他們跑到跟前一看,那人兩腮已被黑瞎子帶刺的長舌頭舔去了厚厚的一層肉,鼻尖也被舔沒了,滿臉血糊糊的,鼻孔一扇一扇,正困難地喘息著,大概是肋骨折了,左胸部明顯下塌。從那眼眶裏微微轉動的瞳仁判斷,他還活著。
“喂喂--”林隊長把他的脖梗輕輕搭在自己臂彎裏,輕輕搖晃一下問,“老鄉,你要到哪裏去?”
“我……我……”那人輕輕翕動一下嘴唇,轉了轉發滯的眼珠兒,從喉嚨眼裏發出了蚊子嗡嗡般的聲音,“我帶……四……十斤……鹽,去……蟒猊……峰看……老……婆……”
那人說完後,嘴還在翕動,嗓子眼裏還在嗡嗡,但聲音變得更小,哼哼什麼,已一點也聽不出來了。
林隊長和戰士們正著急聽不清他說些什麼,那人脖子一軟,腦袋耷拉下來,再也不動彈了。
“快!”劉機槍說,“做人工呼吸!”
林隊長把那人仰臉平放躺在地上,劉機槍一手抓住他一隻胳膊,有節奏地做了幾十下人工呼吸,他仍是直挺挺地躺著,一動也不動。
“算啦算啦,”林隊長摸摸他的胸口,站起來對劉機槍說,“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這時,小辛在一旁大聲說:“林隊長,你們看!”
林隊長和戰友們應聲看去,隻見小辛拎著一個沉甸甸的布口袋走了過來。
劉機槍一步跨上去,從小辛手裏接過口袋解開紮繩一看,裏麵裝的是白花花的大粒鹽。
林隊長抓起一把鹽,打量一下那死者的穿戴,破衣破褲,布鞋還張了嘴,對大夥兒說:“看來,他說的話是真的,是個苦命人。”
小辛在他身上搜了個遍,隻搜出一點大米,一個空飯盒和幾截胡蘿卜鹹菜,此外,腰裏還別著一把匕首。
大夥兒看著這人遺留下的幾樣東西,聽著林隊長的判斷,特別是從他那雙手上厚厚的老繭和粗糙得像刀銼一樣的指紋,也都斷定:這人肯定不是蟒猊峰上的土匪,也不像是獵民,十有八九是山外一個村莊的窮苦莊稼漢。
林隊長立刻想起在興安村訪問時一位老漢介紹的情況:馬四炮把一些姑娘和年輕的媳婦搶到蟒猊峰以後,怕她們的親人和丈夫聚集起來鬧事,或明或暗,幾乎把她們的親人和丈夫都殺害了,隻留下三個。其中一個,他們訪到他的家鄉,聽鄰裏說去蟒猊峰看妻子一走三個多月沒有音訊;另一個,從小辛的口中才知道是他的哥哥,貧病交加,含恨死去了;那麼,那個沒曾打聽到下落的,大概就是眼前這位死者了。
這裏,簡直成了黑瞎子和馬四炮共同稱霸的世界!那個一去三個月沒有音訊的,大概也是被黑瞎子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