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嘴巧極了,會學各種各樣的鳥兒叫。他常領我藏在深草叢裏把鳥喚來捉住。當然,捕的方法多著哩!
有一次,爸爸逮住了一隻這樣的花尾巴鳥,帶到城裏賣時,很多人圍著要買。買主抬開了價,一個比一個價碼高,結果賣了個好價錢,比一般別的十隻鳥還值錢呢。
為了再捕到這樣的鳥,我跟著爸爸在林子裏轉悠起來,一連十幾天,也沒碰上。
這天,剛進林子,突然發現一隻在天上飛著的花尾巴鳥,爸爸隻好開槍了。由於槍傷太重,我和爸爸精心照料了很長時間,才算把它養得又能吃又能唱。
這回,爸爸可舍不得賣了,每天捕完鳥回來,就領著我坐在籠子旁邊學它叫。也數不清過了多少日子,我和爸爸都學會了花尾巴鳥的好幾種叫聲。可是,我們在樹林子裏轉來轉去,學著花尾巴鳥叫了好幾天,還是沒喚來一隻。
爸爸是想再弄到一隻花尾巴鳥,把它們放在一起,聽它們怎樣呼叫。還有,爸爸在城裏鳥市上得知,買鳥的人都想買一對,聽它們對歌。所以,隻買到一隻的人家,寧肯出高價買另一隻。可是,這種鳥十分稀貴,鳥市上很少見到。
“這天,爸爸生病了。傍黑的時候,我自己從林子裏捕完鳥回來,一進院子大門,就聽見爸爸有氣無力的苦苦哀求聲。我急忙走進屋一看,原來是村東頭王老財家的一個狗腿子,正在奪爸爸緊緊抱住的裝著花尾巴鳥的小籠子。我剛要衝上去的時候,那狗腿子勾響了扳機,‘砰’的一槍把爸爸打倒,搶過鳥籠子就跑。我趁狗腿子沒防備,奪過他手裏的槍正要勾扳機,那家夥跳窗逃跑了,我見爸爸躺在血泊裏,悲憤交加,一個箭步衝出門外,一槍就把那家夥打趴下了。不料,沒有打死,那家夥爬起來又跑。我端起槍一勾扳機,沒有子彈啦!真急人,我要去追,拚個死活,幾位趕來的鄉親好說歹說才算勸住了我……”
“阿牙綽安叔叔,”就在武隊長語調極悲哀,歎口氣稍稍停了停的時候,豹娃氣憤地瞪大眼睛問,“那幾位鄉親為啥不讓你去追呀?”
武隊長拍拍豹娃的肩膀頭,解釋說:“豹娃,你可能沒聽說過,王老財外號叫王塌鼻子,是那一帶的一霸呀。他有四五十個扛槍杆的土匪武裝,打劫、強搶,這一帶沒有沒受過他欺負的!”
“武隊長!”莫勒根獵手突然插話說,“那年,我們的烏力楞遊獵到砬子峰下,各家剛搭起仙人柱沒幾天,就是這個王塌鼻子,領著四十多名土匪搶了我們烏力楞。豹娃的太帖(奶奶)抱著一張虎皮不放,被王塌鼻子一刀砍死了!”
“啊?”豹娃驚奇地問,“就是他砍死的我太帖?”
莫勒根獵手說:“娃子,對,就是他,他王塌鼻子仗著人多武器多,可把咱們欺負苦啦!”
豹娃早就發恨要給太帖報仇呢,聽武隊長一說,知道他們是一個漢族村莊的,急忙問:“阿牙綽安叔叔,王塌鼻子現在在哪兒?王塌鼻子跑回去沒帶人來抓你?”
武隊長笑笑拍著豹娃的腦袋說:“你這小鬼挺會聽故事呀,聽我接著給你往下講。”
武隊長又接著話茬講起來:
鄉親們勸我逃跑,我跑出山,後來參加了解放軍。
解放我們的村莊的時候,指導員覺得我熟悉那裏的地理環境,派我和另一名戰士事先去偵察偵察,準備晚上一舉消滅這股土匪武裝。
真是冤家路窄。我和那名戰士從山裏往村子摸去,走到要進村的一個山砬子底下,忽然間,隱隱約約傳來‘快快快’的催促聲。我循聲悄悄走去,快到跟前的時候,躲到樹後偷偷一看,原來是王塌鼻子在催一夥土匪往一個山洞裏藏東西。
“我瞧著瞧著,憋不住的仇恨怒火燒出了胸膛。我端起槍,‘砰’的一槍,就把王塌鼻子的腦袋炸開了花。”
“好!好極啦!”豹娃聽到這裏,樂得呼一下站起來,直拍巴掌,“打得好,真準!”
武隊長把臉一沉說:“不好啦,我這一槍不要緊,雖然說打死了王塌鼻子,不光藏東西的土匪,連王塌鼻子大院裏的土匪聽到槍聲,都以為剿匪部隊來了呢,一下子都跑掉啦。”
豹娃見武隊長的臉上布滿了陰雲,自己臉上的喜氣也飛跑了。他瞪大眼問:“哎呀呀,那後來呢?”
“後來……”武隊長語調深沉地說,“我為了報私仇,耽誤了剿匪的大事,被停職反省。後來,剿匪連費了很大勁兒才消滅了那些土匪,還犧牲了兩名同誌……”
豹娃瞧著武隊長眨了眨眼睛,想說啥又沒說出來。
“開飯嘍……”
大夥兒聽到帳篷外炊事員的呼喊,有的出去幫著往裏端飯鍋、菜鍋,有的在帳篷裏準備餐具。
豹娃想說啥。可是,總又說不出,隻瞧著武隊長。
“豹娃,快去吃飯!”武隊長像是猜透了豹娃的心思,說,“等吃完了,我還有好多好多話要和你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