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初四。
天色還暗著,風也還冷著,佛堂的小門就打開了,良姑披著厚實的棉襖,戴著厚厚的帽子和耳套,雙手攏在衣袖裏,瑟瑟縮縮的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修佛之人,不論春夏秋冬,向來早睡早起,佛堂四周的侍衛們已經習慣了良姑在這種時候出門去為鳳夫人準備早膳,也都不在意。
良姑走進附近的廚房,呆到天色泛亮後走出來,向陰府後門走去,掏出令牌,離開陰府,往城中走去。
其實她不是良姑。她是鳳夫人。她隻是換上了良姑的衣物,打扮成良姑的模樣離開佛堂,又在廚房裏弄暈了一名前來覓食的管事,拿了他身上的令牌走出陰府。
這樣的寒冬,每個人都穿得異常厚實,恨不得將整個腦袋都包緊,加上她和良姑的身材、年紀差不多,天氣又暗,她打扮成這樣,誰能認出她其實不是良姑?
天已經亮了,但寒意並沒有減弱,大街上幾乎沒什麼人,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寒風裏,絲毫不覺得疲憊和寒冷,反而充滿了喜悅與幹勁。
她的鳴兒,她最聰明、最能幹、最寶貝的兒子,終於回應她的祈求與呐喊,回到了她的身邊!
隻要能見到她的兒子,莫說區區十幾裏遠,就是天涯海角,她都可以靠著雙腳走過去。
她邊走邊向人打聽善德寺的位置,因為她身上沒有錢,就沒有想過搭馬車去,而且大過年的,幾乎沒有車夫開工,她就隻能一路走過去。
快到中午的時候,她才走到善德寺的大門前。
鳴兒在哪裏?她看著人來人往的香客和信徒,想了想,將帽子和耳套摘下來,細心的理了理頭發,然後在大門口轉來轉去,生怕兒子認不出自己。
很快,隱在一輛普通馬車裏的鳳含玉發現了她,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母親,你終於出現了,而且還是在我意料的時間裏出現,不愧是我的好母親啊!
她先下令紫依依在母親麵前提起“母子團聚”之事,勾起母親對哥哥的強烈思念和見到兒子的信心,令母親處於一種迫不及待、心神不定的狀態之中,而後讓紫依依指使管理陰家佛堂的仆人將信送到母親的手裏。
母親收到信時已是晚上,四周又有護衛把守,母親不可能外出,也不會違背“兒子”的意思,定會熬到次日淩晨才想辦法外出。
母親長年修佛,身上不可能帶錢,大清早的也難覓馬車,加上母親相信“付出越多,誠心越足”,很可能會選擇走著到善德寺,所以,她於中午前後在善德寺守著,一定會看到母親。
她淺淺的笑著,對心腹的侍女低聲幾句,侍女會意,往鳳夫人的方向走去。
同時,鳳含玉所乘的馬車也開動了,往寺廟後方的靜林裏行去。
鳳夫人正在焦急的尋找兒子,突然有一個麵容清秀、麵相祥和的少女走過來,對他低聲道:“鳳夫人,鳳少爺正在等您,請您跟我來。”
已經等兒子等了足足十三年的鳳夫人已經失去了理智,聽後臉上大喜,立刻跟著少女離開,一直走到寺廟後麵的樹林裏。
寒冬裏,樹木皆是光禿禿的,放眼全是蕭瑟,毫無顏色和美感可言,沒有香客和遊人會到這裏來。
樹林裏隻停著一輛馬車,鳳夫人想都不想,就快步朝那輛馬車跑過去,嘴裏叫道:“鳴兒--鳴兒!是鳴兒嗎?我是娘親,快讓娘親看看你--”
她的聲音叫得如此悲切,就算是不明就裏的人聽到了,也會動容。
然而,車簾掀開了,一名婷婷玉立的女子走下馬車,笑得春光燦爛:“娘,好久不見,玉兒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