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有棵海棠樹,花開靡靡之時,常常凝望。
顧夫人從丫鬟雙手遞盛的托盤裏端起一個大碗,她俯下身,一隻戴著白玉鐲的手伸了過來,遞給我一碗滿滿的白飯。
我從她的手中接過碗與木筷,抬頭看著她
“快吃吧,孩子。”顧夫人慈愛地對我說道。
抓著托盤的丫鬟垂手而立,也看著我。
我扒著米飯,眼淚滴落。
顧夫人牽著我的手,邁過門檻,走進門內,從此我便在這顧府裏住了下來。
顧夫人成了我的養母,富麗堂皇廳堂裏的華衣而站的顧員外成了我的養父。
顧夫人待我視如己出,七年後,顧夫人因病逝世。
養父說道:“阿照,此後你冠老朽的姓,就叫顧青城吧。”樓上包間裏的窗戶向外推開著,一著淺色衣衫的男子靠窗而立,此人眉毛濃黑,眼角微垂。男子往樓下長街上瞧了瞧,一時間百無聊賴。
我從寶妝樓裏出來,身側跟著海棠,拾階而下,不知何時一小乞兒便迎了上來。
我仔細瞧了瞧,朝海棠示意,爾後接過海棠於腰間取出的一串銅錢,放在了小乞兒伸出的雙手裏。
男子無意間見一主一仆從茶樓對麵的寶妝樓裏走了出來,紫色衣裙如雲的的發髻,淡紫色的羅帕捏在指尖輕輕抵於下顎。
一乞兒忽然出現在主仆二人前,小姐貌似並未受到驚嚇,反而同他說了幾句話,遠遠的隻見小姐紅唇蠕動,卻不甚詳情。小姐接過一旁丫鬟遞過的銅錢,便親手交與了髒兮兮的乞兒那攤開的掌心裏。
男子一時間甚覺驚異,心中暗暗讚許。
包廂的圓桌上另有名男子,戴著襆頭,手中拿捏著一樽酒杯,垂目顧盼,不言不語。
飯桌上有水酒一壺,小盤二三。
窗邊的男子欲接著往下瞧去,卻見一輛馬車停在了寶妝樓門外,車夫忙放下腳踏,著粉色衣衫的丫鬟便扶著小姐上了馬車,隨後消失於視線中。
馬車揚長而去,男子回過身來。
“不知是何事使得咱們東平君看得如此入神?”圓桌旁的男子邊嚼著花生米邊說道,說完又拾了粒扔進嘴中。
廖東平將拿在右手中的線書扔在了飯桌上。
周諺斜眼看向廖東平。
內心起了波瀾,卻不知因何而起,不知因何而起,卻動了心,自然這是後話。
廖東平走進寶妝樓,向掌櫃的打聽著方才的紫衣女子。
掌櫃的從櫃台內掏出一本訂購貨品的帳簿,查閱後恭謹的回道:“城外桃源村的顧府。”
“桃源村的顧員外你可知是誰?”
“原來是桃源村顧府顧員外的千金,顧青城。”
“文白,你認識她?”
周諺換了換坐姿,回道:“算的上識得,我父親與她的父親有著生意上的往來。”
“顧青城。”廖東平呢喃自語,幾乎輕不可聞。
“東平你…不會是…”周諺抬頭,滿臉驚異。
廖東平並未回答。
我站在花池旁,摘了朵紫色的小花,爾後塞進發間。我接過海棠遞過來的團扇,單手撩了撩水缸裏水,驚擾了荷下的魚兒。
出了院門後出府門,海棠挎著籃子在我身後上了馬車,往清涼寺而去。
佛前祈願,願養父身體安康,還有那心中隱隱的所想之人。
海棠扶著我出了大殿,步下石階。
“顧小姐,請留步。”
我聞聲看去,來者原是廖府的廖公子。
一個多月前,他曾上門提過親,養父說於我聽,我婉拒。
我後退了幾步,低首,羅帕搭在臉頰處,微微遮著。
清涼寺外,廖公子同我說著話,我低頭看著他的衣角,不知為何,卻想起了你。於是心頭微微犯酸,紅了眼框。
珍珠耳墜貼在了羅帕未曾遮掩住而裸露出來的皮膚處,粉白溫潤的不知是珍珠還是女子的臉龐。
廖東平一時更為心動。
石階上方的周諺垂目而望,嘴角露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