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不可以睡我(1 / 2)

郝鄉長的葬禮隆重熱烈,縣裏各局各鄉都送了花圈派了代表。

朱士珍是治喪小組組長,大方得體迎來送往,雙目含淚,滿臉悲哀。縣長劉啟蒙親自撰寫悼詞,委托政府辦肖副主任參加追悼會,聲情並茂地悼念,讓整個追悼會在一片悲悲切切中達到高潮。

柳紅豔作為兒媳,全程披麻戴孝,在追悼會結束後,她差點就虛脫得要萎頓在地。

她以兒媳婦的身份,又兼著組織的委托,在北京醫院裏盡心盡力伺候郝鄉長,一直到他去世。盡管前後不到半個月,她卻感受有一個世紀的漫長。

郝鄉長臨走前握著她的手,枯涸的眼裏似乎有淚花閃動,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出聲。他凝望著眼前的兒媳婦,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子,心裏千言萬語。

其實柳紅豔明白他想說什麼,人之將死,死後誰不想有個孫兒幫自己摔盆?誰不想孝子賢孫舉幡?養兒防老,臨死送終。可兒子遠在千裏之外,自己就要撒手塵寰,卻看不到他在身邊。他心裏痛,卻無奈現實。

郝強當初不願意讀警校,是郝鄉長逼著他去。當年鄉派出所最後一個公安死了後,蘇西鄉就再也沒有一個呆過半年的警察。直到郝強畢業回鄉,一個人既是所長又是警員,還兼管著夥夫和司機。?????郝強讀書時有次搞訓練,從獨木橋上跌下來,這一跌,讓他失去了做父親的權利。這件事連郝強自己都不知道,隻有他這個父親,才從醫生那裏得到了這樣的殘酷的現實。也就在哪天起,郝鄉長感覺到生命再也沒有太多的意義。他深深的自責,因為自己,兒子失去了做父親的權利,因為自己,他郝家從此再無香火。

郝鄉長含恨閉上雙眼,他的手始終握著紅豔,以至於讓她感覺到他的手冰涼了,才發現他已經走了。

柳紅豔仿佛覺得眼前天崩地裂,她毫無顧忌的在病床前大哭起來。她的心痛,像被刀紮一樣難受。這個在她眼裏一輩子無聲無息的老人,為了兒子,寧願半輩子不娶。她依稀記得自己與郝強結婚的前夜,他把她叫到房裏,也如今天一樣,張嘴說不出話來。到最後,拿出僅有的一張存折放在她手裏,輕輕歎了口氣。

現在,他的臉像一張白紙一樣蒼白,他走了!

全鄉各村都派了代表過來參加追悼會,薛冰她們中學的所有老師全部到場,鄉政府坪裏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兩盞汽燈高掛,慘白的燈光映照著一片哀傷。

薛冰悄悄扯了一下我的衣角,她因為恐懼而微微地顫抖。我握住她的手,悄聲說:“不怕,有我在呢。”

沒見慣生死的人,對死亡都具有天生的恐懼。我也不例外,棺材裏盡管隻有郝鄉長的骨灰,但在燈光灰暗裏,一具黑漆漆的棺材總會給人無邊的恐懼。

追悼會一結束,人群散開了一大半。各村的代表第二天要送郝鄉長上山,他們就不能再回去,縣裏來的人由於公務繁忙,在追悼會結束後都由村民打著火把送到他們停車的地方。

我準備送薛冰回去,她扭捏著不肯走。

我說:“要不,今晚你住我這裏吧。”

薛冰看也不敢看靈堂一眼,她偎著我說:“你呢?”

“我在這裏陪郝強他們吧。”我說。

“我不,我怕。”薛冰鼓起嘴巴。

“那我陪你。”

“嗯,”她低聲答應,又不放心地補充一句:“你不可以睡我。”

她直愣愣的表白讓我哭笑不得,這麼天真無邪的話,讓我這個見慣了世間調笑的男人心潮澎拜。我偷眼看看四周黑黢黢的沒人,伸手在她乳房上輕輕一摸,頓時腦殼裏就充滿了血。

薛冰生氣地打掉我的手,說:“都什麼時候啊,你還這樣不正經。”

我笑嘻嘻地說:“你是我老婆,老公愛老婆,說破天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又哪裏不正經了?”

黑暗中朱士珍突然冒了出來,陰森森的嚇了我們一跳,薛冰更是緊張得直往我的懷裏躲。

“是陳秘書,薛老師啊。”他打著哈哈:“你們還沒休息啊?”

我說:“朱主席,你還在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