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薛冰,我們跟著郭偉一起回衡嶽市。
郭偉把我們送到家門口,再也不肯進去坐一下,調轉車頭就走,走了幾步路遠,又把車停下來,探出頭叫我。
我一路小跑過去,郭偉問我道:“準備什麼時候回鄉?”
我遲疑了一下說:“年初七回去吧,初八鄉政府開新年團拜會,我去準備一下。”
他哦了一聲說:“我大年初二回去,給鄉裏幹部群眾拜年。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他征求著我的意見。
我感激地一笑說:“不麻煩郭書記了,現在我們蘇西鄉通客車了,我還是坐車回去,耽誤不了事。”
郭偉也就不再說什麼了,縮回頭,揚長而去。
我沒有答應郭偉回鄉,我是有安排的。趁著過年這幾天,我得去拜訪表舅何至書記,黃山部長。還跟黃奇善有個約定,春節期間我帶薛冰,他帶黃微微,我們一起去桂林玩兩天。你郭偉是新書記,初二回去給鄉幹部拜年,是收獲你自己的名聲,我跟著去,就是一陪襯。四年沒去拜過年,新書記來了,我就屁顛屁顛跟在後麵,別人會說我抱大腿!
薛冰看我不高興,問我:“怎麼啦?陰著個臉。”
我嘟噥著說:“郭書記想要我初二陪他回鄉下去。”
薛冰雙手一拍,喜笑顏開地說:“好啊,初一的崽,初二的郎,初三初四女拜娘。剛好我們去給我娘拜年。”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逗著她說:“誰是郎啊?”
她的臉一紅,繼而把頭拱進我的懷裏,說:“豬是郎。”
說完嘻嘻一笑,甩開我的手,輕快地朝前跑,身後的雪地裏留下一串雜亂的腳印。
還沒進我家門,就看到我娘裹著圍巾提著籃子出來,後邊跟著奚枚竹,看到我們,都停住了腳,麵麵相覷了一會。還是薛冰先打破沉默,拉著我娘的手說:“大媽,這麼冷的天,您要去哪裏?”
我娘回過神來,笑嗬嗬地說:“都回來啦,好呀,今年過年熱鬧啊。”她拍了一下薛冰肩頭的雪花,笑眯眯地說:“枚竹跟我去菜市場買年貨,大雪天,菜貴著哪。”
枚竹看了我們一眼,麵無表情地說:“快進屋去吧,外麵冷。”
我和薛冰進門,看到我老爹坐在矮凳上捋雞毛,腳邊的鐵桶裏熱氣騰騰,三隻已經斷氣的閹雞在熱水裏靜靜地躺著,等著褪毛。
爹看到我們,臉上綻開無比開心的笑容,趕緊起身要給薛冰倒水。薛冰乖巧地從我爹腰間摘下圍裙,套在自己身上,從鐵桶裏撈出雞來,熟練地褪毛。
老爹還想阻止,我笑著說:“爹,讓她顯顯能幹嘛,小媳婦,就看過年的手段了。”
薛冰白我一眼說:“你也來,讓大伯休息。”
我戲虐地說:“你叫什麼?大伯?”
薛冰埋下頭不理我,半天說了一句:“叫錯了嗎?”
老爹樂嗬嗬地說:“沒錯沒錯,你想叫啥就叫啥。”
薛冰一聽我爹的鼓勵,立馬來勁了,撇著嘴說:“就是嘛,站什麼山頭唱什麼歌。我會改口。”
我故作生氣地說:“現在不改,你還有什麼想法不成?”
老爹不明白我的意思,拿眼示意我住口,我笑笑,掏出煙來,給老爹點上。老爹吧嗒吸了一口後,把煙全部吸進了肚裏,良久才吐出來,吧嗒著嘴說:“還是沒勁,抽我自己的好。”
老爹抽旱煙,一種本地農民種出來,掛在屋簷下晾幹的煙,直接拿刀切成絲,或用水煙筒,或直接用日曆紙卷成喇叭筒,煙味衝勁大,吸到喉嚨裏,又苦又澀。初次吸旱煙,讓人頭重腳輕,此謂“醉煙”。
褪光了一隻雞的毛,薛冰裝作毫不在意地問我爹:“爸,枚竹什麼時候來家的呀?”
她有意改變了稱呼,不顯山不露水,顯得清淡隨意。
我老爹突然聽到薛冰叫他爸,喜得雙眼笑成了一條縫,從腰間掏出一個紅包就往薛冰手裏塞。薛冰手裏還拿著一隻光溜溜的雞,狼狽地想推辭,老爹不由分說直接就塞進了她的口袋。
薛冰朝我扮個鬼臉,故意在雞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說:“某人不聽話就叫他吃雞屁股。”
老爹找張凳子在薛冰對麵坐下來,從薛冰手裏接過褪了毛的雞說:“枚竹啊,來了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