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黃微微說:“好像我媽找你有事。”
“什麼事?”
“不知道。我昨晚回來跟她說起過你,說你今天會來家裏。”
“你怎麼肯定我今天會來?”
“你敢不來。”她突然柳眉倒豎,瞪著我說:“你敢不來,我就去你們蘇西鄉。”
“這跟蘇西鄉有什麼關係?”我大惑不解。
“我說有關係就是有關係。怕我去?”她反問我,臉上浮起難以捉摸的神色。
“不怕!”我說:“歡迎還來不及呢。再說,郭書記在鄉裏,你去蘇西鄉玩,完全是名正言順啊。”
“你胡說些什麼啊?”她佯怒起來:“我去玩跟郭偉有什麼關係。去看你不行啊?”
我笑笑說:“我有什麼好看的。永遠的一個小幹部,上不得台麵。”
“我就喜歡小幹部。”她背轉身,吃吃地笑起來,羞澀地低著頭,扔下我下樓去了。
我好像被雷劈了一樣,支愣著頭發呆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還不下來?”黃微微探出頭來喊我,眼神卻再也不敢看我,躲閃著我的眼光,“想把自己凍成冰棍是吧?”
我理了理心情,隨著她下樓頂,在樓梯口,看到禿頂的黃山部長仰靠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拿著一份報紙,認真地看。
我戰戰兢兢過去,低聲給黃部長問好:“黃部長,您好。我是春山縣蘇西鄉的黨委委員,我叫陳風。”我自我介紹,在領導麵前,把自己打扮得乖一些,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來啦。”黃部長頭也沒抬說:“坐吧。”
我在他對麵坐下來,黃微微挨著我在旁邊坐下,從盤子裏拿起一個橘子,剝開遞給我。
黃山部長的眼光從報紙上方射過來,不經意似的看我一眼,說:“去過你舅舅家了?”
我點頭,捏著橘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黃微微從我手裏接過橘子,掰開一瓣塞進自己嘴裏,誇張地說:“好甜啊。”問她爸說:“爸,你吃一瓣吧。”
黃部長還想推辭,黃微微卻不由分說撲過去,扒在她爸的肩頭上,硬生生地給黃部長塞了一瓣橘子。
黃部長皺著眉頭,嘴裏含著橘子,愛憐地說:“你呀,還長不大。”
黃微微把頭靠在她爸的身上撒嬌說:“我就是長不大。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我覺得你上輩子就是我爸,哪裏有情人半點的樣子啊。”
黃部長拍了拍女兒的頭說:“傻丫頭,爸就是你的保護神,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下輩子還是。”
他突然蹙起鼻子,故意使勁聞了聞,說:“你去看看你媽,今天準備了些什麼好吃的。來客人了,不能怠慢我們微微的客人啊。”
支走了女兒,黃部長放下報紙,盯著我說:“大年初一小郭來,小黃來,不見微微像今天一樣的高興。今天初三了,你才來。”
我低聲道:“黃部長,本來我打算初一也來,但怕打擾您休息。畢竟,衡嶽市過年,拜年有講究。”
他讚許地點頭,說:“年輕人,想法很周到細致啊。”
我繼續說:“作為一個鄉幹部,又沒作出什麼成績來,給領導拜年就是給領導添堵,還不如先好好工作,拿出成績再向領導彙報。”
“小陳啊,有些事,不要事事都往工作上扯。過年嘛,就是親戚朋友間熱乎熱乎。忙了一年了,總得有個時間讓人緩解壓力,也就是聯係親情友情的事,要輕鬆,放開自己,工作與生活,一張一弛的事,把握好,才會好。”
黃部長的這番話幾乎全部是家長裏短,看不出半點組織部長的官話。
他衝廚房裏喊道:“雅致啊,你出來一下。”
陳雅致局長邊走邊解下圍裙,問道:“老黃,有事嗎?”
“你去我書房,把那瓶十五年的茅台拿出來。”
陳雅致局長看了看我,笑眯眯地去了。
黃部長轉頭對我說:“小陳啊,今天我們爺倆喝一喝這酒。”
我受寵若驚地站起來,感激地說:“部長,這麼貴重的酒,我還是第一次喝。我怕喝了以後會放不下呢。”
“放不下就常回來喝呀,你怕我爸沒酒給你喝啊。貪杯!”黃微微換了一身衣服,挨著我坐下,白了我一眼說。